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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 歸去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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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戳了戳筆怪:“你到底哪邊的?選定立場,不要後悔。”

筆怪道:“你自己都搖擺不定,還說我。若不是最後一刻後悔了,去強行沖陣,也不至于弄了一身傷回來。”

皎皎道:“你受傷了?”

曹丕罩了個隔音結界在筆怪頭上:“沒有。它瞎說的。”

筆怪不斷在書案上蹦來蹦去。

“它身上也有溫養的術法?”

“是啊。你應該也猜到它是誰了。”

“性格還真是很不一樣。本來我不是很能确定的。”

“又不是誰都跟你一樣,性格十分穩定——穩定地沒心沒肺。”

“……”

“走啊。去蕩秋千。”

“外面冷。”

“不冷。我給你設控溫結界。”

“你身上有傷。”

“這點傷不算什麼。倒是你哥,又是離魂陣,又是聚靈陣,又是鎖靈封印的。若你這次無事倒也還好,若你這次出事,還得為你重新聚魂,還得注意着那一魂不要分化,還得照看好人間,不要使怨氣激增。想想都替他累得慌。”

“所以,”皎皎望了望天上那碩大的陣法,“這個離魂陣也是在用他的靈力維持嗎?”

“是啊。畢竟是你,他親自設陣,才肯放心。所以你還是長點良心,不要總用氣他這種方式來換一個心安了。”

“我覺得挺管用的啊。本來是‘倒黴的孩子,我替你去吧’,然後就變成了‘倒黴孩子,你自己去吧’。”

“别說他,我都想揍你一頓……”

“哎哎,慎重,慎重。我現在身上可沒封印了。”

“我知你用心。可他不是任行,答應了你,便不會反悔的。”

“哥哥喜歡熱鬧,不喜歡孤單,我卻無所謂的,在外面無親無故地飄上幾百年也不會有什麼,就算從此灰飛煙滅,畢竟無知無覺了,也不會有什麼痛苦。可我受不了你們消散在我面前,那麼這份痛苦,也便隻能請你們來承受了。我知道這對于哥哥來說是一樣的,這種痛苦遠勝孤單,可他願意容忍我的自私,去做留下來的那個,不知承受了多少次失去我的風險,我其實一直都很感激,也很愧疚。隻是,他畢竟是除我之外最适合的,我心裡總是不安。”又道:“不過現在這份不安擴大化了,我還要分出心來給最不适合的,好像也沒那麼不安了。”

“你怎麼又繞回來了……”

“我不幹人事嘛。”

日子一天天過去,皎皎時常裹了厚衣服,去到秋千鍋裡,看着天上的離魂陣發呆。自從解開封印之後,便可以直接看到陣法了,倒是免了催動靈印。因着國喪,上方的紗帳也換成了白的。床帳上已經沒有流蘇結了,所以皎皎轉而擺弄起了一個琉璃沙漏,總是将其翻過來,又覆回去。

黃沙簌簌而下,一如時間,滔滔而逝。然而黃沙尚可往複,時間卻是起手無回。

世上什麼都不會剩下,那些無比燦爛的文化、無比輝煌的文明,最後都會被黃沙掩埋。世界也什麼都不會擁有,那些奮力掙紮過的靈識、破開混沌過的靈智,最後也都會随之一起化為虛無。蒼生有情,還不足以使我感到悲哀。可是,蒼生有智。明明一切都已經開始明朗起來……

皎皎歎了一口氣。若是當初師父師兄對我嚴厲一些,讓我不要總是偷懶,也許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慨歎自己的無用了吧。可那麼多靈識,都沒有找到出路,自己覺得勤奮一些便能找到,會不會有些太自戀了呢?不過像如今這樣繼續拖下去,也未必便不會找到希望。隻是這希望,總感覺像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樂觀。哥哥總是很樂觀的,而我卻總是很悲觀。

世界之外真的有造物主嗎?對于他們而言,一個世界的消散,還會是痛苦嗎?當初自己寫的那三個願望,真的會實現嗎?不過也不确定是因為寫了願望才發生了後來的事情,還是因為生生世世造成的性格如此,一定會去寫那樣的願望了。世界存續、生靈無恙、天下大同。然而就算天下大同,也未必便會沒有痛苦了,所以還是直接許願沒有痛苦更好些。可痛苦和歡樂又是比較而生的,所以這願望又絕不可能實現。不過若是以現在對于痛苦的标準去許願,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天生萬物,雖不是為了人的文明,卻也不想所創之物毀滅太快吧?可惜,人類的生存環境,不論是自然的,還是社會的,總還是這麼糟,若說換一種生命形式,可靈識也依然在不斷自毀。整個世界就那樣無可挽回地走向萬劫不複,最終歸于虛無,而這無可挽回與萬劫不複,又是所有自己想護佑的蒼生合力推向的結局。

“‘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災;混一車書,無救平陽之禍。嗚呼!山嶽崩頹,既履危亡之運;春秋疊代,必有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凄怆傷心者矣!況複舟楫路窮,星漢非乘槎可上;風飙道阻,蓬萊無可到之期。’” 皎皎歎了一口氣,“‘日暮途遠,人間何世?’‘天道回旋,生民預焉。’…… 真是悲哀。”

臘月八日,宋溟終于頂不住壓力,下了定罪的聖旨。彼時陣法已達最大效用,怨氣也接近合并完成,隻需要再築一個傳送法陣,便可在此處離魂,在彼處将碎掉的魄與怨氣結合。

聖旨已下,但宋溟還在猶豫,為了不錯過時間,皎皎直接讓那邊推了一把,将所有詩冊上的注釋全部換成了删減部分的詩詞。是以一夜之間,皎皎又多了個妖魔禍世的名聲。為了除掉這不知是妖還是魔的東西,人們鑿開了冰封的河道,發現黃河之水比往年更顯渾濁。都說‘聖人出,黃河清’,與之相對應的,自然是‘妖魔現,黃河濁’。天意如此,民意從之,皆盼陛下誅此邪物,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灼灼盛世。

臘月三十日,街口搭起了一座刑台。皎皎被裝扮好,在外面聽了一刻鐘的罪狀宣讀,方進得台去。刑台周圍圍了一圈琉璃,刑凳下鋪了鐵闆,鐵闆下是溫熱的炭火,鐵闆上則是蒸好的饅頭。行刑人一左一右,向其一揖:“神君。”

皎皎點點頭:“有勞。”

風呼嘯而過,有些冷,将炭火的溫度也減去了三分。皎皎歎了一口氣,本來想着錯開一冬一夏的,不過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若是為此耽誤,出了什麼意外,将更多人、更多靈識卷進來,才是真的遺憾。

台下摩肩接踵,似乎正在吵鬧。皎皎聽不大清楚,也看不大清楚。

五感雖然衰退,但陣法卻在眼中愈發清晰。離魂陣之外,是穹廬一般的傳送法陣,上面更是加了數道鎖靈封印,一看便知是誰的手筆。春天還是冬天,其實都無所謂的,可以回家便好。皎皎笑了笑:“開始吧。”

風聲淩厲,杖聲沉悶。皎皎繼續想着——

嗯,應該反過來看,既是回家,那麼夏天走是回去避暑,冬天走是回去避寒。至于能不能走得回去,便隻能盡力了。回家?這一世的父母,大概隻想我做個快樂的小傻瓜吧,可惜不如所願,長成了完全相反的樣子。

疼痛壓得皎皎無法繼續思考,隻能用盡全身力氣捱下去。從“一百杖”、“兩百杖”,一直捱到最後的“一千一百杖”、“一千兩百杖”。皎皎聽着報杖聲,隻覺耳畔風聲漸盛,人聲漸稀,終于支撐不住,被拉入了那無邊的黑暗。

人們呵着手,舉着錢,在官兵的維持下,依舊沒能勉強排出一條隊伍。血肉可治狂疾,骨末可安魂靈。不知是誰傳出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百年不逢、千年難遇的邪物反而是治病的良藥,但人們都相信這以毒攻毒的法子,用幾近凍僵的手從台上換來碎骨、碎肉、血饅頭,争相踩踏着進去,又争相踩踏着出去。

大雪紛紛而下,最後一絲血肉和最後一塊骨頭,也被哄搶幹淨。行刑人将鐵闆擡起來,不知從哪裡滑落了一滴血珠,落在刑台上,凝住了。行刑人對視一眼,搖了搖頭,便繼續收拾了。漫天風雪中,一位身穿白袍、做道士打扮的人,從懷中取出了一本畫冊。畫冊上新舊紙張不一,可以看出添頁重訂的痕迹。那人呵了呵手中的筆,翻到最後一頁,在上面畫了一隻碗,想了想,又添了兩根長棍,隻是畫得過于長了,看上去倒像是筷子。那人歎了口氣,收起筆,又将畫冊揣回懷中,随風雪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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