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芝醒過來,頭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又緩了一會兒,才發現懷裡有什麼毛茸茸的。是一隻小白兔的毛絨玩具,自己懷裡怎麼多了一隻毛絨兔子啊。
她見到床頭的手表,他回來了。去哪了?
她剛出房門,見阿媽送茶到門口,道:“先生回來了,在書房。”
“哦。”
她敲了敲門,進去他在看一本碑帖,坐在他腿上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她出去洗臉,這樣可以清醒一些。
等到小丫頭又進來,看到她拍手笑道:“真漂亮啊。”
她走到鏡子前,手裡握着那隻毛絨兔子的一隻飽滿的大耳朵從她手中滑落。
她的頭發被編了幾條細辮子,每根辮子的結上都編進去一朵花,她看了看床旁的花瓶,難怪花少了那麼多。一頭五顔六色的花,她剛好穿着白色睡裙,好像她一本童話書上的封面。
再看小貓,窩成一團在床上睡着,身上也刺猬一樣插滿了花,它就這麼要他弄了一身花,一點不反抗。
一回來就鬧這一出,鬧人抓貓的。她什麼都不知道,阿媽和小丫頭都看到她這個樣子了。那阿媽還真是有城府,不動聲色的。
這個幼稚鬼。
她去洗了臉,把頭發收拾好出來,和他說起白天電影沒看完的事情。
“明明寫着圓臉,長頭發,溫柔文靜的,變成蘑菇頭假小子。又瘦又死魚白,弱柳姣花的,又是蘑菇頭假小子。為什麼都是假小子,一點不符合。”
看着她憤憤不平,自己心中的經典被毀得很失望的樣子。
他笑道:“也許人都喜歡自己的樣子。我看過兩張她年輕時候的照片,就是蘑菇頭。”
王佳芝詫異的看着他。不過好像有道理。現在是老了,不能蘑菇頭了。不過性格真的有些像電影裡的女主角。
這是圓自己的女主角夢嗎?那幹嘛不單獨寫劇本,非要别人的小說,弄得亂七八糟的。又或許不是那個意思,也許是導演心目中完美女孩就應該是蘑菇頭,假小子,覺得小說裡的女主沒有自己理想中的好。
他拿回來一本水彩畫冊給她看,絕大多少都是風景畫。裡面一幅北方的深秋,玉米收割完,玉米秧被砍掉,留下土地外很短的枯黃的一截。土地成了一片廣闊荒涼的枯黃的海,那海看上去那樣孤寂沉默。土地旁的樹木也是安靜孤寂的,樹上一片葉子都沒有了,靜靜的立在田野旁。天空不是湛藍鮮豔的,是那種淡淡的暗藍色。
她感到哀傷,卻覺得很安心。所有生靈都長眠地下的安甯。
除了老家、香港、上海,她沒有去過别的地方。她的世界是狹隘的,從來沒有開過眼界。
她想起最近讀的小說,也是這樣寒冷肅殺的北方。
她和他講起小說裡的故事,問道:“真的是那樣嗎?”
“那裡是非常的冷,雪大的時候,第二天出門,門都打不開的。總有人會凍死。”
他見她的樣子,知道她是誤會了,道:“是有的人無家可歸,在外面,或者有的喝醉了,倒在了大街上。不是在屋子裡也會凍死的。不過真的會有人被凍掉耳朵和腳指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