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搬進公寓,王佳芝的生活非常的簡單平靜。在家裡讀書畫畫寫東西,然後就是等他回來。偶爾會出門,避免徹底的與世隔離。
她的時光好像童話裡睡美人被下咒睡着那一刻,都靜止了一樣。和她的生活不同的是,兩個小圈子現在卻是波濤洶湧。邝裕民那邊已經到了血雨腥風的地步,暫且不說。
牌桌圈子裡,自從王佳芝搬進公寓起就暗流湧動。
太太們表面上還是平靜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暗地裡已經炸開了鍋。
如果他過去也納妾或外面有小公館倒也算了,可是他從來都是不斷玩,不斷換,現在竟然找個人正經過起日子來。尤其自從王佳芝來了之後,他就沒找過别人。
别人還好,不過是覺得自尊心受打擊,易太太是坐不住了,就是他再也沒找過别人才可怕。
他們倆的感情早已經就那個樣子,他回不回家無所謂,隻要能保全正室的地位其他都不重要。
可是他現在好像認真了,真的天長地久過下去,就算他不會和她離婚,可是那小丫頭作了名正言順的二房,将來财産定然免不了有她一份,沒準拿的比她這個正室還多。
更可怕的是,要是她生出個孩子來,就更不敢想象了。
易太太因為這個寝食難安,現在她最不想見馬太太。
馬太太雖然徹底打入冷宮了,但她除了損失一個心儀的情人之外,并沒有其他的損失,易太太不同了,她自作聰明的引狼入室,恐怕地位都岌岌可危。
老易雖然更少回家了,但從極少數的露面,她們也都看出他的變化來。
易太太悔不當初,馬太太不過是恃寵而驕,以老易的性子,再喜歡也是要散的,自己幹嘛那樣沉不住氣,非要硬逞強把王佳芝這個小丫頭弄進家裡來。
易太太心想:“當初看她老實,沒想到,哼!不叫的狗才更能咬人。”
這一天老易同事的女兒結婚,他和易太太過去。
新娘子不是很漂亮,有些壯有些呆。不過就是夠漂亮,今天的焦點也注定另有其人。
因為今天到場了一位聞名遐迩的美婦人。
知道她來了,在場無論男女老幼都暗中窺探着她的舉動。
這美婦人姓喬,她的經曆也算得上傳奇。
娘家是中産之家,雖然生的風華絕代,又極其妩媚動人,但以她的家世想要嫁入高門是幾乎不可能的。高中畢業遵父母之命嫁了個小職員。
婆家遠方親戚在她第二任丈夫家裡作傭人,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利用這層關系,反正是勾上了。
那人也是那邊的紅人,老妻留在鄉下老家,玩得非常花,但都沒有上心的,也并沒有納一房在家裡。可自從遇到她就不同了,她也是極有手段的人,要那人為了她力排衆議,娶她作了平妻。
幾年後大房過世,她更成了名正言順的正室。兩年前,那人不到七十歲死了,她雖然沒有子女,卻特意分了她大筆遺産。
那人在世的時候她就外面有不隻一個人,成了寡婦分了家,可以走了明路,成了聞名的交際花。
相比那邊,她更喜歡上海的摩登繁華,這次是正式搬來落戶了,安頓下來才不到一個月。
她的到來在這邊的僞诰命圈也驚起了不少波浪。尤其那些沒見過她真容的,聽說她今天會來,都來一睹風采。
她走過去和易太太一行打招呼,易太太也是第一次見她。
她瘦高身材,看上去竟然比王佳芝還要高一點,人是冷白皮,一雙細長狐狸眉眼,簡直勾魂攝魄。
穿一件雪白金色滾邊長旗袍,白色水鑽高跟鞋的鞋跟特别高,更加顯得纖細高挑,星光閃耀,簡直是趙飛燕般人物。不要說男人喜歡,女人見了也要看直了眼。
易太太心裡感慨:“真是個美人啊。”
易太太喚了聲:“袁太太。”
她笑道:“還是叫我喬女士的好,現在男女平等了,沒必要非冠夫家的姓。”
其她幾個太太臉上笑着,心裡道不就是怕人以為她有丈夫,妨礙她勾引男人。
一個同僚對老易道:“還真是漂亮,你之前見過她嗎?”
他道:“沒見過,隻聽說過。”
另一個同僚道:“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幾個人談論着,她也朝他們這邊過來打招呼。
和幾個人都寒暄幾句,他們心裡都思忖她心裡對誰有意。
喬女士的丈夫和老易的官位差不多,落座的時候她坐到易太太那一邊。
兩個人洽談甚歡,非常的親熱,約好當天散席就去家裡打麻将。
她們都是心知肚明,易太太看出來,她是有結交老易的意思的。
王佳芝雖然有幾分姿色,和這位絕代佳人比就黯然失色了。而且這個一看就是個歡場高手,王佳芝就像個小姑娘,她并不太懂怎麼勾引男人。
易太太想着,趁現在王佳芝還沒有成氣候,要是能利用這個喬女士把她們拆散就再好不過了。這個喬女士絕不是善茬,但也絕不是那種會做二房老實過日子的人,不必擔心她會和老易長久在一起。
這些日子他又太忙,有兩天沒回來了。王佳芝百無聊賴,心想:他現在在幹嘛呢。
她穿着睡衣,披着頭發,放下書見已經快十點鐘了。
她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去看午夜場的電影。
她還沒有看過夜場電影呢,可能以後都未必有機會。
雖然對于别人來講這不算什麼,但對于她一直是個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因為女孩子一個人天黑後出門是非常可怕的,她又沒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