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天她很安心,雖然沒有想到一點出路,但就是很安心。
第三天他沒有回來,她們要出去吃飯。她刻意講頭疼不出去,她知道她們都知道她是不知廉恥的在家裡等他,她也不管了。他或者不會回來,回來了可能就進去書房不出來。不過都不重要,見不到,知道他就在這棟房子裡就很安心。就是不回來,這房子裡有他的痕迹,她也安心。
她記得小時候讀過一本小說,裡面男主講:就是見不到你,見一眼你住的地方也好。
也是覺得肉麻,好像自己天生對特别浪漫的東西過敏。可那時候她都懂得了。
晚上他真的回來了,換了衣服到她房間裡,靜靜的摟着她睡覺,就隻是睡覺,什麼都沒有發生。第一次,他敢在她身邊睡着,也是第一次他們一起睡了那麼久。從來沒有那樣的安心過。
曾經她以為,她的幸福是,她會遇到怦然心動的愛人,而那個人也是真心的愛她,他們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孩子,一起面對以後人生的歡樂和艱辛,相濡以沫白頭到老的過一輩子。
然而到了那時候,就隻是和他抱在一起安心的睡一覺,就是很奢侈的幸福了。
他從來沒有像邝裕民那樣,邝裕民永遠隻是長了一張嘴,說着不切實際浮誇的鬼話,要人聽了隻會更惱火無助。尤其把她傷的遍體鱗傷,卻還有臉講:我不會要你受傷害。
他知道他給不了她任何承諾,反而很少說什麼,把她摟在懷裡,或是要她靠在他身上,輕輕的捋着她的頭發後背。或是輕輕的吻她,和她頭碰頭的呆着。那要她非常的安心。
能量是守恒的,會從一種形式等價的轉換成另一種形式。那麼她覺得感情是否也是一種能量,會從一種形式轉化成等價的另一種形式。好像她那極度的痛苦感情,然而也是因為那極度的快樂轉換而來。
有時候她想着,他年輕的時候也是拼過命的。他有自己的理想信仰,他渴望建功立業,他會沖在最前面,絕不會卑鄙的犧牲别人自己躲起來坐享其成。
如果自己遇到的是他,他絕不會對她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來,要她痛苦絕望一輩子。
她記得有一次他們一起離開,走到樓梯口冒出一隻貓來,外面剛下過雨,那貓身上很泥濘。他擋在她前面,不要那貓撲到她身上。
他連她的衣服都不舍被弄髒,他怎麼可能忍心要她……
終究,他們隻是在錯誤的時間,在彼此的生命裡轉瞬即逝而已。
這輩子在香港見到他離開的背影,她突然覺得好遺憾啊。
即便是那短暫相守的時光裡,她把好多的時間浪費在掙紮和自己騙自己裡,如果能從新來過,她一定不會那樣了,好好和他在一起,珍惜那短暫的須臾。
她覺得自己好傻,為什麼要把大把的時間浪費在傷心她那禽獸不如父親的抛棄,和被邝裕民害得萬劫不複後,還對他抱有一絲希冀。
不愛你的人永遠不會愛你,你卻因為他們犧牲了那樣多的心力感情。
真是傻瓜,自己果然一直都是個傻子。
有一句話:推我入地獄的人,也曾經送我去天堂。
他送她體會過雲端天上的快樂,但他沒有推她入地獄,他是給她解脫了。
隻是好遺憾啊,她以為自己對人間已經生無可戀,可是臨死,到底還是留下一分死不瞑目的遺憾。不過她願意帶着這遺憾走,那遺憾裡,要她明白,她還可以當一個人,她還有愛人和被愛的能力,她也可以像正常女人一樣作母親。
夜裡王佳芝在案頭讀書,旁邊放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綠茶,桌子上的花瓶裡插着一束茉莉花,靜夜裡更顯得濃郁迷醉。
她揉了揉眼睛,拿起茶喝了一口。肚子裡的孩子動了一下。她翻過看完的那一頁,下一頁裡夾着一根兩寸左右長的頭發。
她拿起那根頭發,燈下輕輕摩挲着,然後夾進旁邊小鏡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