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氣涼爽一些,她出去散步。對于生孩子她最初也是主要的知識來源是《駱駝祥子》。窮人家的女人缺吃少穿,生孩子前一天還在辛苦勞作,所以營養不良又勞累,孩子長得不大,生起來反倒容易。虎妞因為手裡有些錢,懷孕的時候大吃大喝營養過剩,家務又委托了小福子,自己又身體沉重懶得動,每天吃飽了就抱着大肚子不活動。所以難産死得很慘。
那時候她還很小,讀起來也覺得可怕的絕望。
所以肚子大了之後,即便再不想出門,她也要每天出來走動一下。吃的倒是不用擔心,她吃不下什麼,不過也盡力吃了,不要孩子營養不良。
在她最需要身邊有年長女性教導的時候,十六歲母親過世了,然後孤身一人懵懂的成年,稀裡糊塗被一群禽獸不如的東西逼騙的留下一輩子的痛苦。
第一次懷孕的時候她甚至沒有意識。第二次懷孕,她隻能可憐的從小說和專科書籍裡學習經驗,身邊沒有一個年長的女性幫助她。
其實她的一生充滿了不得已的情勢所迫,揠苗助長。她還是個孩子,卻失去所有親人,被迫學着長大;從來沒有戀愛過,還沒有體會過愛情的味道和那之後的水乳交融的懵懂少女,就被迫被踐踏,然後去作一個風情萬種的風流婦人,和男人在床上翻雲覆雨。
這要她意識不到人的可怕惡毒,留下了痛苦一生的自卑和夢魇;也要她曾經意識不到怎麼樣就是愛上,分不清肉*欲和愛*欲的區别。
走了一段身上出了一層薄汗,她在河邊坐下看荷花。小黃狗也冒出來,頭放在她腿上。
這時候一對年輕夫婦經過,那女子竟然也大着肚子。剛走過那女子撒嬌道:“鞋帶開了。”
她老公趕快彎下腰給她系鞋帶。
那女子笑道:“頭發該洗了,回去要給我洗頭發。”
“好~”她老公無不寵溺的道。
又講:“媽說了,你要是一個人出門坐車,千萬不能坐在後面,甯可站着,後面太颠簸,你這個月份不行的。”
“哪有那麼嚴重,你真是的。”
“哪裡不嚴重,不可以這樣大意的,你現在是兩個人……”
他們說笑着漸漸走遠了,說話聲也聽不見了。
王佳芝望着他們的背影,心裡無不傷痛道:“我的頭發也該洗了!”
小黃狗輕聲的嘤咛一聲,但它安慰不了她。
回去洗完澡出來,二樓的大姐來幫忙收拾,又把洗好的衣服給她送來。
那大姐講她身子不方便,一個人應付不來,可以來幫忙。其實大嬸也講過要幫忙,價錢可以很便宜。
“我知道你嫌她年紀大,怕手腳不幹淨。我總還可以,要我來你放心。”
她也就答應要她幫忙了。這大姐好像因為和大嬸搶生意,兩個人住在一層,還鬧起别扭來。
“還是換個澡盆吧,這種太高了,要是摔了可怎麼好。你又是一個人。”
王佳芝搖頭道:“這種很好。”
“那一種也可以泡澡的,就是淺一些,還是穩妥些的好。”
“沒關系的。”
那大姐還要說,見她這樣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
大姐收拾完走後,王佳芝換了衣服,頂着一頭炸毛的頭發,坐在桌子前看那本關于生産的書,努力的學習生孩子。
王佳芝從小就努力學習,記筆記非常的刻苦,她是标準的學術派的風格。讀書上是學術派,其他事情上也是學術派的習慣。
在她加入邝裕民的計劃之後,其他人還在玩玩樂樂的時候,她就認真學習了《中外刺殺大案》《古今間諜史》什麼的。連《史記》的刺客列傳都又讀了一遍。她從來是正史野史一把抓,除了這些,把能找到的相關的小說、電影也都看了。
在計劃又重新啟動,見過老吳他們後,除了努力學習那些基本的特工知識,她知道從那痛苦的恥辱中得到的經驗實在渺茫。她又是正史野史一把抓。
努力學習相關的小說、電影,并且認真的做筆記。
比如說《金瓶梅》裡潘金蓮故意撲進西門慶懷裡,然後把手裡的花搓開花瓣撒了他一身,然後跑開要他來追啊;比如李瓶兒情感西門慶一回裡,講前夫花子虛如何能和西門慶比,比得過也不會那樣貪戀他。他就是醫她的靈藥,他在三十三天之上,其他男人在九十九地之下;比如王六兒送嗑的瓜子仁、情書還有剪了頭發做的同心結(這一條她沒用上,後來被他對她用上了)。又比如男的在抽煙,自己用他的煙點自己的煙,間接接吻啊;又又比如,男方要你吃東西,你不肯吃,等他吃了一口,才開心的吃他的口水啊……
諸如此類……
王佳芝和他隻約會過一次,不知道他是喜歡純*愛風還是純*欲風,這兩個分類開來做筆記,以便記憶。
然後還有正史,她熬夜讀了好多關于兩性關系的雜志書籍,兩個人如何相處啊,怎樣要丈夫感動不心生厭倦啊,那種時候前戲怎樣更能提高興緻啊,怎麼樣能要對方更有……
那時候王佳芝想,美人計不是三十六計裡重要的一項,古今中外用了無數次的嗎。那麼他們搞特工的都是有專門培訓的書,應該也有關于美人計培訓的書吧。也有關于這種的電影,裡面是有人教怎麼引誘男人的。能不能拿來現成的教材,要她不要這麼辛苦。
王佳芝真的覺得有些調情的方式好惡心,她過去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就覺得那種所為的風流放□□人很做作。由始至終,她都是相信感情的,她覺得真正的感情是一眼萬年,好像賈寶玉初見林黛玉的時候,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卻好像已經認識了好多年。即便不說什麼,彼此也知道對方的心意。即便沒有那樣心有靈犀的浪漫,真正的感情是真實誠懇的,由心而發的,不是惡心做作的戲谑調情。
比如說女方講自己的心是一棟公寓啊,男方說出不出租啊,不過自己喜歡住獨棟的大房子,不喜歡和人同住啊,女方講看你有本事拆了重蓋啊。又比如說本來約了人來,人來了又要人講自己不在,讓人走。說本來沒想要他走,你來了,就非要他走了。諸如此類。
不過後來她意識到,自己本來就是和他逢場作戲,怎麼又扯到真情來了。
好些事真的是一語成谶,當初第一次見他,他和她想象中的窮兇極惡一點不一樣,後來和他經曆的,永遠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而她原本要假扮成一個她讨厭那種,放蕩虛僞的風流少婦。隻是從一開始,他就根本沒有給她那個機會。第一次她隻是想着脫個絲襪弄個前戲,沒想到才解了一個扣子,他就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