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芝醒過來,迷迷糊糊去鏡子前,拿起頭發刷子剛要刷頭發,發現頭發上又有花。她就知道。轉身照鏡子,這長卷發上密密的系了好多黃白色帶玫紅色邊的薔薇花骨朵。他就是喜歡玩她的頭發。
也難怪王佳芝會覺得其他的男人性格太單一化,很無趣。
最近上映的電影有幾個好像是她喜歡的類型,其中有一個叫作《紫城》。講的是一個不得寵卻有野心的皇子,愛上一位亡國公主。後來事情敗露,皇帝一直沒有表态,其實是在等待他的姿态。他派人殺掉愛人,将屍體送到皇帝跟前,驗明正身。皇帝非常滿意,雖然皇帝的皇子衆多,和男主父子之情淡泊,但出于大局考慮,男主比恣情任性的幾個兄弟更适合作皇帝。
男主一直不知道父親怎麼處置女主的屍體。可能埋了,可能燒了把骨灰和其他罪人的骨灰撒在一起,也可能扔在郊外喂了野獸,反正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登基後問遍了宮裡的人,就是沒人說知道。
後來他非常恐懼,因為很可能很慘,處置的人才不敢講,講了就要死。
女主的妹妹和廢太子相愛,兩個人又想名正言順的長相厮守,又放不下東宮的寶座,中間鬧出好多波折,女主為了這個妹妹操碎了心。
一次小姨子又講:當初姐姐為什麼要救我,她不知道她這樣不是救我,是害了我,要我生不如死。
他聽了暴怒道:“你姐姐替你操了一輩子心,你卻說她害了你。你想死,當初怎麼不早點死,活着要她為你受罪。”
那一刻他想起了她的一生來。姑姑要複國,她明知道複不了國,為了姑姑能自欺欺人的活下去,做着無用的疲于奔命,受着老人暴怒的毒打。妹妹任性闖禍,要她替她操了一輩子心。爺爺叔叔無能,弟弟年幼,要她費心勞神操持一個家。她這樣為一家人心力交瘁一輩子,姑姑嫌她無能不能複國;妹妹氣她為什麼要管她,不任由她死了才好,可是又舍不得真死。就是他,他也不曾要她省過心。她死後第一年,他發現母親送來的竹米變得那樣的次。母親為了封妃把他送給過别的嫔妃撫養,所以寵愛兩個弟弟不愛他。每年進攻的竹米,好的給那兩家,最次的給他。
他和她講過,他小時候哭着要母親抱,母親就是狠下心不抱他。所以她廢了好大周折才找到進貢規格的好竹米,每年把次等的竹米換掉,免得她心寒。他們過了十二年,她就找了十二年的竹米。其實他早已對母親死心,想着她又何必這樣白操心。
她為了親人蠟炬成灰淚始幹的燃燒了一輩子,竟然沒有人感激過她的付出,隻有埋怨和覺得理所應當。就連他,竟然也不珍惜她的苦心。她這輩子到底得着什麼啊。
他對着她的畫像道:“你怎麼這麼傻啊,耗盡這一輩子心血,誰念你的好呢。”
有一次女兒隻是随意聊起道:“我聽過我娘和小姨講,說你對她隻是征服欲,根本不是真心的。”
女兒隻是當玩笑講,他卻一顆心沉下來。剛交往的時候他是和親信說過這話,沒想到要她聽到了。
她和人講過:“這輩子能找到個真心喜歡的就是天大的恩賜了,有這點安慰就夠了,還能指望别的嗎。”
登基第三年遷都,路上路過一座坍圮的城牆,那城牆是他們相遇的地方,他有十三年沒來過了。現在那城牆上竟然被紫藤樹蔓延,開滿了紫藤花,一座紫色的城牆。
王佳芝在電影院看得淚流滿面,回來和他分享這個故事。
他道:“後面他找到最大的那棵,手挖的出了血,挖出他妻子的棺材來。”
“沒錯沒錯,當初老皇帝要人把女主扔到亂墳崗喂野獸,有一家人來給自己家人收屍,天黑誤把她的屍體認成自己家裡的裝進了棺材。那家人拉着幾口棺材回老家安葬,到了那城牆的時候,發現多了一個,打開發現她不是家裡的人,就埋在城牆下了。他看到棺材裡的白骨,還說就是骨頭也是這麼好看。”
他們最初見面的時候喜歡在家裡的紫藤花下聊天,她離開的時候以為不會再見面,就摘了紫藤花的種子,想回去自己種。可是種子怎麼也不發芽。她也死了心,把剩下的兩顆裝在荷包裡,随身戴着。後來雖然在一起了,但那對于她是非常重要的紀念,還是一直戴着。她終究又回到了他們相遇的地方,那過了十二年的種子竟然發了芽,變成一棵紫藤樹,然後那樹蔓延了整個城牆,成為了一座紫城。她在紫城下等了他十三年又再次相遇。他們是彼此感情廢墟上,開出的紫藤花。
說完王佳芝和他都意識到了,她問他:“你怎麼知道這個情節。你最近去看電影了嗎?這是新上映的。”
他也覺得了,自己從來沒看過這個電影,為什麼會知道這個情節。
他其實看過,隻是不記得了,很久很久以前,她死後的一年後。
她和老吳他們經常在舊書店見面,他要人搬回了舊書店裡所有的書,一共一千三百一十四本。他沒事的時候翻一翻,裡面有26本裡有她的筆記。
後來他才知道,老吳他們除了教她用槍,教她服毒自殺之外,好像什麼都沒有教過她。他們甚至連需要掌握的最基本的技能的講義都沒有給她一本。原來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想要她活着。
她隻有傻傻的從她能找到的那26本書裡學怎麼作一個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