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看見了跟随運輸艦隊來的私人運輸機。”
“也許是母星派來的新監察官?”
同伴滿懷希望地問道。
烏蘿搖頭,認為現在的古拉監察官已經迅速恢複了重要地區的農業,母星指揮部一定對他頗為青睐。
受到成年人總是在議論時事的影響,女孩們又假裝成熟地讨論了一會有關艦隊和未來的事情,講到激動處還來了場即興切磋。
她們不用随身的匕首,而是現場采集樹枝,按照年齡和體型組隊,輪流上場。每當有人成功擊倒對手,其他圍觀的女孩便拼命鼓掌,抓起地面上的野花扔向勝利者。
烏蘿對上了年齡最大的女孩。兩人揮舞的木棍頻繁相交,被削去的樹葉跟随身影舞動。對方連續進攻,将她逼至草地角落的石雕像前。這是衆人心照不宣的場地邊界。
烏蘿的武器被挑開,踉跄後退幾步,踩到了什麼東西,跌倒在地。對方的木棍立刻擦着烏蘿的臉頰,狠狠敲在了石雕像上:
“投降!”
烏蘿低頭喘息,趁着對方回頭望向其他女孩時一躍而起,另一隻手拿着新木棍指向了對手肩膀:
“投降!”
女孩們驚訝地大叫起來,議論着烏蘿算不算作弊。
“可是這根是我剛剛撿到的。”
烏蘿得意地甩着手中被削尖的木棍:
“誰也沒規定不能中途補充武器啊。”
被她打敗的天麻氣的坐到一邊,不理她。
烏蘿瞥向石雕像。
荒草叢生的陰影裡,有人在盯着她。
女孩們重新聚在一起,互相望了望,消解了打鬥造成的激動情緒。最終是那個最小的女生忍不住了,跳起來大叫道:
“小蟲,我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
烏蘿假裝驚訝——
其實她早就瞥見了女孩背包裡露出的花哨彩色反光。
她漫不經心問道:
“這是我一個人的生日禮物嗎?”
還有一個人和她同一天生日。
烏蘿不喜歡和人分享生日。
“當然啦。這是我們用業餘時間一起撿廢料給你做的。大家熬了好久的夜呢。快看看。”
女孩從背包裡拿出一捆圓柱狀的,滑溜溜的東西,遞給烏蘿。
拆開食品袋拼接成的包裝,一架蝴蝶型飛行器在烏蘿手中自動展開。
看它的輕薄飛行翼和小巧體型便知,這是女孩們用多種來源的零件,一點一點手工改造的。塗裝成黃綠色的機器表面還寫了烏蘿的名字。
“謝謝。”
她克制住立刻試玩的渴望,暫時放下飛行器,和大家抱在一起。隻抱了一秒鐘,大家同時嚷嚷着讓烏蘿試飛。
烏蘿在大家的期待目光下拿起遙控器,操控飛行器離開地面,垂直升上陽光明媚,草籽花瓣紛飛的春日天空。
于溫和氣流處不停振動的機翼像真實的彩蝶一樣,處處留下美麗虹光。
好景不長,遠處有人叫道“孩子們——工作了——”,女孩們便一個接一個戀戀不舍地離開。
隻有烏蘿因為生日得以免去工作,依然留在燥熱草叢裡,專注地操作自己的生日禮物。
陽光傾斜,有一個孤單,消瘦的影子悄悄從雕像後方站起來,纖細腳踝像小蛇一樣輕柔分開草葉。
影子在她身後停留。急促的呼吸聲暴露了行蹤。
烏蘿頭也不回。
等到對方輕聲說道“生日快樂,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她才哼了聲,放下遙控器,躺倒在地,往頭頂上方看過去。
身穿病号服的他雙膝跪地靠近過來,用白皙額頭蹭着她的肩膀,帶來一層紛紛灑落的花瓣。鮮花之下是瘦削的清晰可見骨骼輪廓的手掌。
即便現在陽光正盛,他的金發白膚,冰涼呼吸也自帶凝滞,幽冷的氣息。再稍稍靠近些,她就能聽見對方猛烈的心跳聲。
記不清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出現在了烏蘿身邊,從此再也沒離開過。
他和這裡的孩子們不一樣。
沒有正式名字,沒有偏暗的膚色,身體孱弱,甚至連他說話時安靜的神态,都讓人覺得不對勁。
更可惡的是,他還和烏蘿同一天生日。
前幾年,烏蘿還會在生日時對他和母親發脾氣,要求把兩人的生日分開。但是現在她長大了,是能夠獨自乘坐物資船的正經成員了,也就逐漸認清一個事實:
有朝一日,她也許可以走出這裡。
而他注定隻能被淘汰。因為他太弱。而這不是他的錯。
隻是命中注定而已。
他沒有察覺烏蘿此時的想法,隻顧用自己的雙手捧出了一個鐵制糖盒,遞給她:
“生日快樂,小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