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時鐘沉重而有節律地轉動着,刺骨的冷風從四面八方鑽進來,除了遠處的狼嚎和近處的呼吸聲,整個城堡都像一整塊海綿,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被自動消音一般。
在臨近日出的時間,他們終于放下心來,确定黛瑞雅不會出現,才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辛月從來沒有熬過這麼緊張而漫長的夜晚,回到房間後睡了五六個小時的回籠覺,再次起來的時候正值正午,蘇茜又在門外詢問她是否下樓。
辛月打開門傳達想要繼續休息的意願,又叫住蘇茜轉身的步伐。
“蘇茜,你知道迪瑪希在哪裡嗎?”
這個問題突兀而古怪,蘇茜臉上卻并沒有任何疑惑,她像一個完美的服務者,隻一味地露出恭敬地微笑。
“愛彌兒小姐,您說的是迪瑪希,那個最下等的奴仆嗎?”她的嘴角持續勾着,“莊園的奴仆每天都要為田莊做活,隻有夜晚的時候,他們會回到莊園最偏僻狹小的房間内休息,絕對不會突然冒出來打擾您。”
辛月點了點頭,示意蘇茜離開,回到房間内又思考起來。
她要找到迪瑪希,看來得等到晚上。
今天比往日更加安靜,也許他們都在睡覺,辛月獨自找了點吃的,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偷偷來到蘇茜提到的地下室。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扇生了鏽的鐵門,粗長的鐵鍊淌進角落的渾水堆,空氣中是腐朽和酸臭的氣味,地面粘粘的,辛月擡起腳都會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好在時不時冒出老鼠吱吱聲,掩蓋了她的行迹。
她找到了一個擺了好幾張床鋪的房間,月光從狹小的窗戶擠進來,隻夠照亮半邊簡陋的空間。辛月眯起眼,視線在半空中逡巡:“迪瑪希,你在嗎?”
回應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迪瑪希?”她聽到了悶哼聲,是青年獨有的沙啞。
循着聲音看過去,能依稀辨别角落一團黑影。
辛月沒有想到這裡居然連燈都沒有,不然她至少會帶上一盞電燈。
“愛彌兒小姐。”青年也認出了她,但并沒有任何動作,仔細聽這聲音其實毫無情緒,甚至有些戒備。
看來伯爵和其他人已經對迪瑪希動手了?
黛瑞雅應該并不知情。
“你是迪瑪希嗎?”辛月下意識問出口,突然想起兩人或許打過照面,又找補了一句,“這裡太黑了,我看不清。”
“是我。”迪瑪希回應得十分幹脆,“您找我有什麼事?”
“黛瑞雅叫我來的。”辛月面不改色地從身後掏出來一個信封,“這是她叫我給你的。”
“她知道我在這?”迪瑪希的語氣立馬急促起來。
辛月并不清楚他現在的心情,是害怕黛瑞雅擔心他,還是惱怒黛瑞雅視而不見。
地下室用來關押懲罰莊園犯錯的農奴和仆人,迪瑪希已經被伯爵下令在這裡關了将近一個月,雖然白天還是會讓他要到田莊上幹活,但到了夜晚他就會被人驅趕到這裡自生自滅。
“黛瑞雅不知道你在這,她被伯爵管的很嚴,見不到你,才拜托我給你送信。”辛月編得頭頭是道,總之現在不能激怒他。
至于這封信,自然也是她模仿黛瑞雅日記的筆迹和口吻寫的,她在信中約定了見面的時候。目的就是用迪瑪希做誘餌,找到黛瑞雅最脆弱的地方。
迪瑪希接過信,立馬拆開,然後久久沒說話。
就當辛月以為他是看不懂,想要把信拿過來念給他聽的時候。
“她想見我。”迪瑪希聲音沉重像巨石拍打在岸堤。
辛月點頭:“時間地點你定。”說完考慮到迪瑪希作為一個農奴,可能連筆墨都買不起,還随身帶了一張牛皮紙和筆遞過去。
離得近了,辛月隐約能看到他龐大的胸肌,此刻正在劇烈的起伏。
她往後退了幾步,站定在鐵門的前面。等了一會兒,聽到筆尖劃過紙面的聲音,黑影很快占據了牆面的一邊。一隻布滿傷痕的手臂靠過來,辛月接過黛瑪希遞過來的紙條,她折疊了一下放進腰間的口袋。
沒想到一切這麼順利。
辛月按耐住自己内心的喜悅,眼神從青年高大而赤裸的上身瞥過,那裡橫七豎八躺着無數的傷口,空氣中還彌漫着濃厚的血腥味。
她的聲音有點發抖:“那我先走了,你要好好休息迪瑪希,黛瑞雅也不想看到你變成這樣子。”她又說了一些話,青年持續保持着沉默。他四肢發達,視力也很好,能清楚地看到黑暗中少女變幻多端的表情。
他下了逐客令:“快走吧,愛彌兒小姐,伯爵看到你在這裡,會懲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