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将去,埃勒伽什已經沒之前那麼冷了,再過十天左右,天氣就會慢慢暖和起來。
珊瑚群的建造也快完工了,伊南娜每天都起得格外早,興緻勃勃地去指揮自己在那邊的寝殿該怎麼怎麼弄,很晚的時候才回來。
這段時間,祝吟辰常呆在空居裡面,一方面可以保護林築不被暗殺,另一方面空居确确實實是個好住的地方。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自那晚她和尼努爾塔起了沖突後,對方就不再提起對林築存亡的異議了。
就連上次在埃勒伽什,她倆偶然幾次碰面,祝吟辰尴尬地打了個招呼,尼努爾塔也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沉默地踏了踏蟲足,以大颚獨有的打招呼方式回禮,然後就繼續指揮大颚們搬運石塊和木材。
似乎對于阿努來說,姐妹之間的沖突就像喝水一樣平常,已經融入了她們的骨血之中。
畢竟就連母親和胎兒,也有争奪身體養分的鬥争。
總而言之,這樣看來,林築應該是安全了,祝吟辰算是松了一口氣。
夜潮如約降臨,天上那血紅的一輪就漸褪去些寒濕的死氣,明晃晃地刺在眼裡,鮮豔如華貴黑色錦緞上落下一滴血。
夜風微涼,祝吟辰剛剛從埃勒伽什回來,踏進房門,房間裡空蕩蕩的。
林築不在,大概是去找阿利都們玩了,她記得林築以前就是個超級顔控的。
晶瑩果實造就的房間微微泛着葡萄酒液一樣的紅光,天光自極薄透的花瓣窗簾外透進,在室内照進一片暧昧的绯色,祝吟辰坐到窗沿邊上,望着外面模模糊糊的空居夜景。
好在現在的局勢,已經逐漸清明起來。
到現在為止,陳立新和淩風失蹤的事情也好,阿圖特被拍賣的事情也好,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零啟計劃,和其背後的袁立。
林築這段時間不肯理她,唯一還能跟進調查零啟計劃的途徑,就是尋找其他先遣調查小隊可能遺留在這裡的資料。
那天,她在洞穴裡找到的遺物隻是部分,還有其他派去的成員遺物沒有找到,如果去問問阿努們,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先問誰呢?
正在她思考之際,房門外突然傳來亂紛紛的聲音,她輕輕掀開花瓣窗簾往下望去,水上宮殿站着一群翹首以盼的阿利都。
看來是伊南娜回來了。
說起來,要不要問問伊南娜呢?
大颚本來就有巡視和守衛蟲群的義務,伊南娜作為其首領,閱曆肯定也最豐富,說不定當初先遣調查小隊被剿滅的事情,就有她的事。
祝吟辰想到這裡,打定主意,趁着還沒到伊南娜呼呼大睡的時間,她趕緊跑出房門,抓住一個路過的阿利都。
阿利都吓得一個激靈,露出驚恐的神情,掙紮着往天上飛,金色的羽毛飄得到處都是,祝吟辰急忙拉住他的翅膀,喊道:“麻煩帶我去一下下面!”
……
“長得似若……人類的入侵者?”
“是的。”
伊南娜半倚靠在藤座上,雙眼微阖,眼底透出些困倦的意思,輕聲重複着這個陌生的音節。
原來這種生物,給自己命令的名字,叫人類啊。
“怎麼突然問起這種事?”
“我從那個雌性人類的口中得知,她們對阿努的進攻是有預謀的,包括她自己在内,人類已經派遣了幾支隊伍,前來調查蟲群的内部構造。”
祝吟辰說到這裡,藤座上的伊南娜突然掀起眼皮,自顧自地玩昧一笑,她心中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
“當然,那個雌性人類已經降服了,表示不會再有攻擊阿努的意願,所以,我還是主張留下她的性命。”
兩個阿利都呈上盛滿酒液的石杯,伊南娜穩穩接過,祝吟辰禮貌地擺擺手,表示不用,眼睛又盯住伊南娜的舉動。
伊南娜搖晃着石杯,如把玩一個精緻的小玩具般。
她并不看祝吟辰,隻是注視着酒液平面泛起的漣漪,說道:“聰慧的伊塔,你想做的,就隻管去做好了。”
“我确實記得那弱小的生靈,若是想探尋人類的蹤迹,就去南部的環山圍繞中間,那層層疊疊的雨林中心,深藏地表下的溫室,靜待你的到來。”
……
在祝吟辰出發之前,林築突然出現在門口,默不作聲地看着她。
房間裡一片詭異的寂靜。
二人之間沉默着,僵持了良久,直到祝吟辰準備着手出門,林築才闆着臉開口道:“你真的打算去?”
“是的。”
林築偏過頭,歎了口氣。
“那邊是第二小隊去的方向,在他們發來進入雨林的信号後,所有小隊就再也沒接收到他們的消息。”
“其實我覺得,那個長得很高大的紅發阿努說不定是在害你。”
祝吟辰把兜好幹糧和被子的獸皮壓實了,往腹部一塞,回頭倚着窗沿,沖林築笑了笑:“你現在也管她們叫阿努了?”
林築翻了個白眼,把門一甩,揚長而去。
祝吟辰看着那尴尬離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或許有一天,林築也能接受和阿努們和諧相處吧。
“伊塔?”
敞開的房門後面,輕輕響起幾聲敲門聲,祝吟辰轉頭望去,一個阿利都小心翼翼地從門後探出頭,像個機敏的金羽小鳥一樣可愛。
可能是因為她現在心情好吧。
“叫我做什麼?”
看着祝吟辰臉上和善的笑容,阿利都慢慢放松了身體,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伊南娜阿努薩讓你快些去埃勒伽什,說有驚喜等着你。”
“什麼驚喜?”
阿利都眼神偏向一旁,低着頭猶豫了一會兒。
“安提的女兒們,誕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