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蒲信經常以讨論公務為由,約陸銜月出去喝咖啡或者吃飯,他以為“家裡有人在等”隻是陸銜月随便編造的借口。
陸銜月向來非常有原則,按時按點上下班,從不遲到早退,不在辦公樓之外的地方工作,也就一次沒答應過。
咖啡館和餐廳顯然不是适合讨論工作的地方,陸銜月不明白蒲信為何如此锲而不舍,發郵件或是打電話就能解決的事情不需要見面。
不管對方說什麼,陸銜月也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去做不必要的事情。
蒲信不是沒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陸銜月越是冷若冰霜、拒人千裡,他反倒越發不肯輕言放棄,有點越挫越勇的意思。
況且,陸銜月這個級别的美人确實有清高自傲的資本,如果對方輕易就答應邀約,他反而不會對他有這麼濃厚的興趣。
陸銜月這幾日在翻閱各朝各代的傳統服飾參考素材,并不知曉蒲信的目的,對他的邀約毫無反應,甚至壓根沒往工作以外的方面想。
談翌還是一日三餐頓頓不落地投喂陸銜月,連帶着他辦公室的同事也得了下午茶和零食,徐蒙和鄒菁恨不得談翌每天都來給陸銜月送餐。
每周五的例會結束以後,陸銜月抱着一堆古籍回到工位核對書單,卻發現有本重要的唐代古籍從一開始就不見蹤影。
古籍都是世染那邊派人送來作為繪畫參考的素材,如果他沒有記錯,那本書确實沒在他的視野裡出現過,否則不會沒有任何印象。
陸銜月托徐蒙把情況告知了世染負責人,久久沒等到回複,就先着手翻閱其他古籍。
約摸半小時後,手機提示音響起,他以為古籍的事有了回音,卻沒想是談翌發來的消息。
【談翌:我還在醫院,欠你一頓下午茶】
談翌時常會去醫院陪談瑤,頻率大概是一周兩三次,他有時也會向陸銜月提起自己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妹妹,因為總是生病感冒,所以離不開醫院。
【陸銜月:沒讓你還】
一天五頓,他本就不樂意吃,少一頓而已,陸銜月求之不得。
對面還在自顧自發着消息,像是沒看見他前一句話似的。
【談翌:晚上回去給你帶點心】
【談翌:想吃什麼?】
陸銜月沒回他。
但談翌很擅長自問自答。
【談翌:棗泥糕怎麼樣?】
【談翌:噢我想起來上次你說這個太甜了】
【談翌:那就景山路那家芒果椰汁糕,你好像還挺喜歡的,吃了整整兩塊呢!/小狗搖尾.jpg】
【談翌:從醫院回去正好順路】
【陸銜月:……】
所以究竟有什麼問他的必要?陸銜月已經習慣了他的自作主張,這一個月以來,他都是這樣獨斷。
還有,霂城中心醫院新院區在城南,景山路在城北,順哪門子的路?鐵路嗎?
陸銜月沒再理會談翌的自言自語,還有一個周就是除夕,年前往往是最忙碌的,他沒工夫陪談翌閑聊,
手機又響了幾聲,陸銜月沒理,進入工作狀态的他尤為認真,偶爾會忘記吃飯,今日卻有些不同,還沒到下班的時間,他竟然破天荒地覺得有幾分餓了。
這工作量對他而言并不大,多半是這些日子一直被談翌追着按時按點吃飯的緣故,導緻身體已經适應了新的進食規律。
他這才意識到“習慣”兩個字的可怕之處。
不過這也并非壞事。
換言之,他的進食障礙有了緩解。
從确診的那天起,他對于自己的病一直都是同樣的态度,可以治,也可以不治,隻要不會死掉就行,他不會像其他患者一樣困擾于此,也不會積極治療。
但談翌是個出乎意料的插曲,不管對于他的生活而言,還是對于他而言。
沒多久就到了下班時間,陸銜月結束一天的工作,拿出手機想查閱一下談翌的胡言亂語,剛點開微信就看到十幾條未讀信息。
【談翌:今天人好多啊,我還在排隊】
【談翌:下雨了,你帶傘了沒?】
【談翌:買到了最後一份芒果椰汁糕!】
【談翌:……】
沒人和他聊也能發這麼多,要是回了他還得了?他是真能自娛自樂啊。
陸銜月仍舊一個字沒回,他的談翌的對話框向來如此,白色對話氣泡占滿屏幕,綠色氣泡隔幾頁才零星出現幾條。
雨勢越來越大,陸銜月撐着黑傘走出辦公樓,手機接二連三地響起“叮咚叮咚”的提示音。
他原以為是談翌又在自說自話,解鎖手機一看,才發現是蒲信。
【蒲信:陸老師,你要找的古籍是這本吧?助理不小心把這書落在我辦公室,被我揣包裡帶走了】
【蒲信:我現在在臨楊路的咖啡廳,能麻煩你過來取一趟嗎?今晚會議結束後我就要出差,沒辦法給你送過去】
【蒲信: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改天我再派人送到虹越/定位】
臨楊路是陸銜月回家的必經之路,順路能取自然最好,他沒多想,便回複了對方。
【陸銜月:稍等】
【蒲信:那好,我等你】
臨楊路上有好幾家咖啡廳,蒲信選的是裝潢最奢華、花費最高昂的一家。
門口墜了風鈴,陸銜月推門進去的時候便“叮鈴鈴”作響,蒲信的眼神立馬粘在了他身上。
這家咖啡廳的客人多半都身着西裝,半數以上都是男性,陸銜月環顧四周,沒看到蒲信的身影。
确認定位在這裡沒錯,陸銜月又找了一遍,這些穿西裝的職場男性在他眼裡都長一個樣子,衣着又太過相似,真的很難找。
蒲信眼看着陸銜月的目光第三次從自己身上掠過,并且毫無停留之意,他終于忍不住沖陸銜月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