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那天,龍熙既沒有準備飛舟也沒有傳送陣,而是要用追雲辇趕路。
龐大而富麗堂皇的辇車宛若移動的小宮殿,垂幔輕紗,香車雲影,帷蓋四角垂蕩着的裝飾品都是萬金難求的上品仙器清音鈴。
拉車的十二隻靈獸竟然是清一色的六品獨角天馬!
内部裝潢更是美輪美奂,精美絕倫,寬大的空間最裡面是寶慕南枝的睡榻,薄如蟬翼卻柔順如水的雪蟬紗層層垂落下來,圍出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
兩邊靠窗的位置分别放置着九葉紫檀的茶桌和棋盤,書架懸在窗戶上方,兩扇雲光錦的雙面繡屏風分隔開來,中間留出寬敞的過道。
就連窗簾都是一兩冰絹一兩金的冰蠶絹。
龍熙沒有理會謝聽瀾,上了追雲辇後直接躺在睡榻上沒了聲音,謝聽瀾本身也不是會關注别人的人了上車後自己從書架上随便拿了本書打發時間。
這一次随行的人很多,浩浩蕩蕩的車駕連同随行的護衛隊,整整上百人,光是服侍的使女就有二十多。
謝聽瀾對此一概不關心,他隻等着修為恢複,見過妖皇之後便回昆侖台。
但九公主是否願意就此放過他,還不能确定,這段時日以來九公主與他一場荒唐,還不至于讓他道心動搖。
他對仙門五宗七族的人都一視同仁,從始至終也都沒想過誰能拉他一把,不落井下石,趁機将他送給妖界以示兩界友好都算仁義。
冷淡的目光輕飄飄的落在書頁上又頓住,但……
九公主好像不太對勁,從那天突然蒼白虛弱的樣子回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天,她不僅沒有再戲弄過他,甚至很少有清醒的時間。
他神思不屬的微微偏頭看了一眼重紗垂幔的睡榻,少女模樣的大妖正聲息微弱的沉睡,仿佛不存在般。
龍熙其實睡得不好,混沌而往複不斷地夢境困住了她,失血過多的困頓和虛弱讓她在夢境中依舊深受影響。
白皙纖細的手指攥住南天絨的薄被,塗着丹蔻的指甲越豔麗,反而襯得肌膚青白沒有血色,長睫不住的輕顫,粉櫻色的唇瓣也不似往日盛氣淩人。
謝聽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冒昧又失禮的舉動。
但是都已經過來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不知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謝聽瀾垂眸看着黛眉微蹙,不安驚顫的素白臉龐,伸手想輸點靈力給她,卻愕然想起自己現在的修為都被鎖住,用不出來。
無奈隻好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他拍了拍龍熙“九公主,醒醒。”
非常冷淡而不走心的一句話,卻讓深陷混沌找不到方向的龍熙蓦地驚醒,一把抓住謝聽瀾的手,目光渙散似醒未醒的盯着謝聽瀾看了半晌,才仿佛認出他是誰,再次緩緩合眼睡去。
這一次就安穩多了,沒有再如之前那般掙紮痛苦。
謝聽瀾收回手,依稀聞到了淺淺淡淡的香氣浮動,視線在睡榻周邊掃過,光是他肉眼可見的就足足堆砌了不下百種天材地寶。
可遇而不可求的各種神花仙草就如同不值錢的雜物,随意圍着睡榻擺放一圈,彼此散發的溫養神韻無聲無息的籠罩在龍熙身上。
謝聽瀾撩開紗幔坐回茶桌前,茶壺自動開始燒水煮茶,法陣的光暈一閃而逝。
雲錦宮似乎也是這樣,遍地的奇珍異寶,服侍龍熙的人也都習以為常,不曾深究這些珍寶的作用。
堂堂妖界的九公主,仙門竟然沒有一點消息,獨自居住在遠離妖都,四季飛雪的苦寒山巅。
可若是不得寵,為何妖皇,六皇子的态度都如此令人捉摸不透?用這樣多的天材地寶給一個不受寵的公主?
他在龍熙不在的那幾天裡,曾經留意過殿内的寶物,無一不是溫養和滋補形體的,且無一不是珍品中的珍品。
九公主,在妖界真的很特殊啊。
正想着,行進中的追雲辇忽然輕輕一晃,這就很反常。
追雲辇本身設計就有法陣大師進行篆刻鑲嵌,無論是禦空,淩波還是踏地都如履平地,絕不可能會颠簸。
正疑惑,穿着青綠色窄袖長裙,頭發紮成兩個小包子的靈秀少女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看到謝聽瀾微微颔首,目不斜視的在睡榻前跪下身,溫聲道:
“殿下,醒一醒,到鹿城了。”
龍熙睜開眼,在靈蔻的攙扶下坐起來,打哈欠的功夫,手腳麻利的靈蔻就已經替她将衣服整理好,重新挽好頭發。
“走吧,謝劍尊,帶你看看我們妖界的風土人情。”龍熙沒精打采的深吸一口氣,轉身的功夫就重新變得光彩照人。
謝聽瀾正好也想打聽一下關于龍熙和妖族的情報,便也沒有拒絕,随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