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裡的男人濃眉星目,眼神淡然,鼻梁高挺,帶着異族風情。一頭張揚的銀發全部梳了上去,露出桀骜不馴的氣質。
模糊的偷拍為照片添上了一抹突兀的溫柔,男人的眼尾暈開一片陰影,落着一枚極小的黑點,是淚痣。
他是誰?為什麼手機裡會有他的照片?
林皓卿的潛意識拼命掙紮,讓他覺得不對勁。
有個聲音告訴他,弄丢了,丢了。
丢了什麼?
右側過道的空姐終于完成服務,推開了餐車,原本嚴嚴實實擋住的視線再次暢通無阻。
他轉過頭去,在遮光闆瀉出的零星光影中,清晰的看到照片中的那個人。
比起照片中他英俊的面龐,實際看到這樣高大修長的男人隻會讓人感歎,這腿也太長了,寬敞的商務艙也顯得擁擠。
皮衣勾勒出他上身的線條,猿臂蜂腰,健碩的上半身暗示他規律的健身習慣,鼓囊囊的胸膛讓人臉紅。
林皓卿聽到自己的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
這聲音大的出奇,透過耳鼓膜擊打他的大腦,仿佛是轟鳴一般。
他連忙收回目光,熄滅的手機屏幕反射出他失神的眸子和泛紅的臉頰。
預感到這個男人的出現會讓他失控,他狠狠删掉那張照片。
等等,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不好意思。”低沉溫和的男聲突然從右側響起,是那個男人。
對方的音色讓林皓卿耳膜發癢,他壓下心底的不安,微微偏過頭,男人修長的手指搭在扶手上,腕表表盤折射着舷窗透進的陽光,在機艙頂投下一道細長的光痕。
“可以麻煩你嗎?”男人語調溫柔得近乎蠱惑:“陽光正好照射到我這裡,我想在這段時間休息一下。”
林皓卿這才注意到,整個機艙的遮光簾都是閉合狀态,唯獨他身側的被他拉開。刺眼的光束正打在男人膝頭的書本上,燙金法文書名在陽光下泛着微光。
“抱歉!”林皓卿手忙腳亂地拉下遮光簾,耳根燒得通紅。連回應對方的感謝都做不到,裝鴕鳥把半張臉躲進領口,又伸手找他的真絲眼罩,好半天都沒找到。
“謝謝你,”那男人似乎發出一絲輕笑,越過扶手,遞來一團柔軟的織物:“這好像是你的東西。”
林皓卿認出那是自己貼身佩戴的眼罩,深灰色真絲上似乎還殘留着陌生的體溫。
“謝謝。”林皓卿聽到自己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他突然想起曾看到的一種理論:“在飛機上更容易陷入愛情,是因為吊橋效應所産生的機場戀情,昏暗的機艙,陌生的環境,起飛和降落時的恐懼,模拟邂逅與一見鐘情的感覺。”
一見鐘情?
林皓卿對着玻璃上的倒影垂下眼睫,愛情是婚姻裡最先變質的成分,遠不如親密無間的血緣關系保質期長。
與其思考心動,還不如仔細選擇的孩子的另一位血親,對方一定要健康,英俊,聰敏有才華......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玻璃倒影裡鄰座男人身上,随即迅速移開,仿佛害怕被人察覺,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
飛機終于落地,機艙的震顫還未消散,乘客已經迫不及待三三兩兩朝外走去。
林皓卿刻意放緩解安全帶的動作,直到大部分乘客都彙入離艙的人流,才慢吞吞起身。
後座突然傳來某位女士的驚呼,人群中發生騷亂。
“你是不是......”女士尖銳的聲音刺破嘈雜,夾雜着興奮:“可以合影嗎?”
合影?這是什麼時髦的搭讪暗号?
林皓卿狐疑地歪頭打量,穿香奈兒套裝的女士濃妝豔抹,蔻丹鮮紅的指尖已經攀上男人的肩頭,另一隻手舉着手機。
“讓開。”原本低沉的大提琴聲線變成了冰錐,男人不耐煩地推開女人,帶上墨鏡,朝前走了幾步,突然直直朝着林皓卿看了過來。
墨鏡擋住了男人的視線,卻讓林皓卿心裡猛地一悸。
偷看被人抓現行,林皓卿匆匆躲閃目光,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拉低帽檐,将半張臉埋進圍巾裡,試圖以此隔絕身後若有似無的探查。
他獨自穿行在四海市的機場,機場大廳明亮得刺眼,落地窗外是碧藍如洗的天空。
“等一下。”
手腕突然被扣住,林皓卿驚愕地轉過身,熟悉的植物氣息撲面而來。
男人站在逆光處,輪廓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邊,仿佛從希臘神話中走出的神祇,英俊的觸目驚心。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帶着一絲慵懶的笑意。他松開手,遞來一個米色帆布腰包:“你剛剛走得急,落下了。”
林皓卿的瞳孔猛地收縮,那裡是他全部身家,裡面裝滿身份證和銀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