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琰抱胸站在牆角,眉眼隐藏在黑袍的兜帽之下,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諾卡接着問:“他還說什麼了?他跟你提過哪幾次刺殺?”
這個“他”指的顯然是女人的丈夫,女人接着到:“他不跟我提這些的,他說我不懂。”
還帶着針孔的臉上露出一個歪斜的笑:“他,他以後想說我都說不成了。”
常黎驟然擡眼。
諾卡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低聲試探:“你知道他死了,對嗎?”
女人瘋瘋癫癫的笑起來,口水順着嘴角往一邊流淌:“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我是他老婆啊哈哈哈……”
幾人肅然。這句聽着沒有問題的話就是最大的問題——她丈夫死的時候她已經收監關押了,按照規定輕易不能見人,是誰告訴她她丈夫死亡的消息?
常黎扭頭,見狐人還是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伸手點點他的終端。
卓琰會意的打開輸入界面,看着常黎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下幾個字,點擊發送。
諾卡手腕再次震動,他低頭,看着發來的信息問:“你說刺殺的大多是‘地雷’,那‘地刺’是負責什麼的?”
“‘地刺’是負責暗殺,一擊不成還有下次;而‘地雷’是用來同歸于盡的。”
女人的舌頭已經開始不聽使喚了,藥物和精神的雙重打擊不斷地摧殘着她的大腦,她含糊不清的往外吐字:“他們都是由運不出去的‘貨’轉化的,我沒見過,聽說都很好看嘿嘿……”
“好了,”常黎出聲:“就到這裡吧。”
諾卡沒有動彈,依舊保持着雙目對視的姿勢,直到卓琰也出聲叫他停下,他才伸手,将女人的眼睛合上。
女人歪着頭暈了過去,涎水滴到胸前的獄服上,像是不合時宜的淚。
諾卡的九尾血脈純度并不高,同樣是迷惑人,蔺樂和能不分時間地點的控人數小時,而諾卡隻是這一會兒就已經出了滿頭大汗,隻能半蹲着調整呼吸。
常黎安慰:“不着急,你先緩一緩。”
卓琰一擡下巴:“你先去把頭盔打開。”
常黎看着五官扭曲的女人類,歎了口氣:“不差這一會兒,讓她也緩一緩吧。”
卓琰在帽子下皺眉:“死不了的,你别在這當爛好人,當心出事。”
他低着頭說話,隻能看到眼前的一小片地面,低溫下鲛人經過之處有水汽凝結而成的薄冰,一片片浮在那裡,細碎的紋路仿佛長出了脊梁,張牙舞爪的向四方蔓延。
他聽見常黎的腳步聲,然後是頭盔啟動,鋼針透過皮肉、骨頭,再次将女人的生命和罪名一起固定住。
卓琰聽着這聲音,身上不自覺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要打冷戰,但是他控制的很好,起碼常黎沒有看出任何問題,隻是走到他身邊問:“怎麼了?”
常黎一手扶着諾卡,一手拍拍卓琰的肩頭:“在想什麼?”
在想,如果我被抓了,估計也是這個待遇。
卓琰感覺進去的氣都堵在胸前,帶着肺腑一起戰栗。他輕聲說:“沒事。”
沒事的。還沒有到那一天,還不能到那一天。
他們沿着布滿薄冰的螺旋階梯來到大廳,鲛人隊長迎了上來:“辛苦幾位,問出什麼來了嗎?”
常黎點頭:“算是有點收獲。”
門口是已經整裝待發的一排的魚人士兵,鲛人隊長到:“我剛剛問了安全總署的人,他們說聽您的安排,如果您能讓她全招,就不必押送至總署了。您看……”
常黎搖頭:“不用了,該問的都問過了,你們出發吧,争取早日到鲛人主星。”
鲛人隊長敬了個禮,将他們送出飛船。常黎問:“要不要去我在聯盟的辦公室坐坐?”
一身黑袍在空間站着實有點紮眼,兩個狐人脫下來卷巴卷巴,聽見這話的卓琰翻了個白眼:“去聯盟總部?那和我自首有什麼區别?”
聯盟的總部由五顆星球組成,二十六個空間站和七艘巨型星艦環繞護衛,各族精銳輪流駐紮。更别說其擁有全宇宙最嚴苛的身份驗證系統,據說進去根草都得被找出祖宗十八代來。
卓琰這個三族通緝犯,一隻腳踏進去,下半輩子就有着落了。他沒好氣的冷哼一聲,拔腿就想走,常黎在後面悠悠伸手:“我的辦公室在空間站啊,不在行星上,不查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