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站最邊上停了幾艘小型飛船，各個種族的都有，一看就是淘來的二手貨組團。卓琰跟諾卡小聲交代了幾句，示意他先上飛船，自己站定問：“你的禮物我收到了，還要當面緻謝不成？”

常黎擺手：“聊聊天而已，别這麼緊張。你這個年紀想太多小心長不高。”

“……”卓琰無語：“你到底想說什麼？”

“信息交換啊，”常黎終于跟了上來，手搭在之前長尾雀經常停留的肩頭的，輕聲說：“你見過‘地雷’，我見過‘地刺’，我們一定有共同話語的。”

卓琰擡眸，看着他近乎完美的眉眼，恍惚了一下，點頭：“……好。”

*

好個頭，美色誤人啊。

卓琰端着茶杯坐在鋼鐵樹枝上的木屋裡，看着眼前美景，不是很想承認自己是被美色動搖而來的：“還行吧，不愧是‘星際十景’之一的人機共生花海，我也不算白來。”

從他的角度往下看，各色晶瑩的機械蝴蝶在花草間飛屋，灑下一串串光粒子，落到花蕊上便形成凝膠狀物質，等待下一批的機械蜜蜂将他們帶走。

“那個能直接喝嗎？”卓琰指指凝膠問。他想起來之前羽人族送過幾罐當禮物，泡水之後覺得味道怪怪的，後來就沒怎麼動。

常黎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愣住了：“你說那個花蜜？”

“對啊，是泡水飲用嗎？”

“當然不是！”常黎莫名其妙：“它屬于化工制品，扔景觀池裡可以清理微生物，并且散發花香，誰告訴你能喝的？”

誰都說能喝。卓琰臉有點黑，一瞬間對這張理所當然的俊臉祛魅了：“沒誰，别問了。”

常黎看看花蜜再看看他，很有禮貌的轉換話題：“行，我們來說說那個人販子的事吧。”

他臉上挂笑，但是氣勢已經變了：“你是怎麼知道‘地雷’的？”

卓琰看着他，心念電轉間已經編造了無數個理由，但是常黎卻像未蔔先知一樣打斷了他的思緒：“你可以隐瞞，但是最好不要撒謊。”

“我們已經查了很多年，除非你确定你的謊言一定能瞞過我，”常黎看着他說：“否則一旦謊言被揭穿，你就沒有交易的籌碼了。”

卓琰不以為然：“你太嚴肅了，沒有人能保證一場交易的公平公正，藍鳥也不可以。”

常黎：“我不是藍鳥，我的規則就是如此。”

卓琰感覺出他有點不高興了，聲音硬邦邦的，就像是曾今面對的那些老學究，在發現他試圖鑽空子時發出的帶痰的咳嗽聲。

果不其然，下一刻常黎開始說一樣的話：“你還小，不要老是想着勾心鬥角的事情，政治上那種人鬼話不分的套路不是所有地方都适用。”

卓琰這會兒才對這種上古鳳凰的年齡有了實感，求饒的伸出雙手，掌心向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保證，我保證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可以了吧？”

話是這麼說，他垂下來的尾巴還是暴露了真實心情。他接上話題：“在成為少主之前，有位‘養父’照顧了我一段時間，但他去世了。”

常黎垂眸緻意：“很遺憾聽見這個消息。”

卓琰搖頭表示已經不在意：“他去世之前告訴我，他的妻子參加了十三年前與人類交流的學術會議，但是舉辦會議的飛船爆炸，他的妻子因此沒能再回來。”

兩人手裡的茶杯舉的都很穩，不見一點漣漪，仿佛這個故事和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狐人繼續：“事後事故調查顯示飛船爆炸是由于宇宙能量釋放，我的養父也就把這件事當做了一場意外。但是他去世的五個月前，發現一件事。”

卓琰慢慢到：“他發現，當年他的妻子原本是沒有資格參加那場聯合會議的，但是他妻子老師的女兒在會議開始之前突然被綁架了。”

“一心撲在找人身上的老教授就推薦了他的學生，也就是我的‘養母’去參會——聽上去順理成章，我養母隻是運氣不好，對不對？”

常黎沒有說話，靜靜聽着這段往事。

空間站的生态模拟系統開始散發炙熱的光芒，屋内卓琰清淩淩的聲音響起：“我養母老師的女兒一直沒有找到，按照聯盟法律，十年即可宣告死亡，也就是三年前。養父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派人去老教授的家中慰問。”

“其實那時他已經命不久矣了，想着臨終之前替妻子盡盡孝心，朝山之後可以對妻子有個交代。”

狐人管去世叫做朝山，意為朝向眷戀的山丘，有不忘故土和入土為安之意。卓琰念起這個詞時，眼中流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你猜猜，他在他妻子老師的家中，看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