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丁天岚來說,更确切的說法是,她瞬間收到了一個資料壓縮包。然後,随着她選擇角度打開,相應的内容按照時間順序,緩緩播放。
她很好奇那位故事裡的老人。她跟随他,看完了整個故事。
他是一位拾荒者。
這個地方本來就很貧瘠,拾荒得到的錢也寥寥無幾。他住在一個荒蕪的近似于垃圾區的地方,最起碼,是他們撿來要賣的有用垃圾,堆在院子裡,堆積成小山。更确切地說,他們沒有院子,他們住在自己搭建的簡陋棚子裡。那些棚子低矮簡陋到,讓見到它的人懷疑,它下一秒就要倒塌。
丁天岚就像是飛在空中,一瞬間掠過了所有的人和建築。那塊土地,荒蕪地就像處于冬季。最後,她又回來,聚焦于老人的棚子——房子裡沒有食物,沒有衣服,房子裡髒亂差,但房子裡有用的東西,幾乎什麼都沒有。丁天岚甚至還飛下來,站在地上,再次查看了那間棚子的高度,那隻是容身之所,個子再高一點,就會磕到頭了。有意思的是,即使是這樣的房屋,它仍然受到了神秘的保護,丁天岚并不能直接看到屋子裡的内部,她僅能模糊地感知到房子的信息,以及一個整體的說明。
對于房子的貧瘠和匮乏,丁天岚簡直無話可說。假如他生病了,不能出門,他就會餓一天,因為房間裡沒有任何食物。
以下是她飛掠過荒原時,一瞬間得到的信息。
他們是一群人,貧窮,冷漠,戒備,靠拾荒為生。他們各自的棚子彼此分開,冷漠得像一個個孤狼,受傷老邁冷漠戒備的老狼。他們戒備别人,彼此也互相戒備。但是還好,因為住在同一個區域,職業相當,他們彼此還能冷漠地交談幾句。對别人,這個團體一言不發,就像一個圍困住自己的鐵桶,他們自己建造的鐵桶,固守着貧瘠和冰冷。他們不相信别人,在社會上猶如一個個孤島,他們遊離在社會的邊緣。
那一天,這位年邁的拾荒者在大街上忽然聽到有兩個人聊天。
“……哈哈,第一次學,可以免費領錢……”
“真的嗎?太好了!我簡直不敢相信,哈哈……”
“第二次學,還可以申請貸款……”
“哇,太棒了!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謝上天,感謝神明,感謝女王陛下!”
那幾句話不知道怎麼觸動了他,他決定去試試。他平生第一次磕磕絆絆對别人講話,詢問了地址和路線怎麼走。
他到達了那裡。
他受到了很好的尊重和接待。他如同驚惶的小鳥,在熱心的志願者引導下,排隊領了補助費,報名了免費課程。他上了免費的唱誦課:在巨大的潔淨的大廳裡,鮮花怒放,在袅袅的香薰的餘香中,他們對着女神像盤腿而坐,在培訓過五年的老師帶領下,在優美的音樂聲中,學習了簡單的唱誦。
那一刻,他幾乎第一次感覺到幸福,他坐在一個角落,低聲喃喃地跟随着唱着,他不知不覺淚流滿面,他像是化解了人生中的壁壘,一部分苦難如積雪般融化,讓他溫暖而又舒适。
下課後,他吃到了免費食物——聖餐,他吃了滿滿的一大碗。他甚至意猶未盡,舔幹淨了碗,他不敢說再要一碗,直到好幾個人要了第二碗,他這才大着膽子,顫顫巍巍地說也要一碗。免費服務的志願者,立刻給他結結實實添滿了稠密的粥飯。那粥裡有着五谷雜糧,還有着幹果和堅果,營養豐富,富含能量。那粥裡的豆子和米,吸滿了學員們唱誦祝福過的能量,美麗極了。他吃了兩碗。他第一次覺得吃飽了。他的渾身暖洋洋的。第一次,他臉上深深的皺紋似乎展開了,就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他離開了那裡,拿着錢買了食物和沒有破洞的衣服,他還買了一雙沒有開裂的完整的鞋。
他每天都會坐在簡陋的棚屋裡簡單地唱誦一會兒,那是他一天中最平靜的時刻。他開始嘗試着跟别人講話,最初隻是簡單的幾個音節,後來能說幾個字了,他的膽子漸漸變大了,他可以讨要到别人沒有扔到垃圾桶的食物和瓶子了,這樣,他可以吃幾口幹淨的飯,還可以喝一口幹淨的水,他覺得欣喜若狂,他的生活明顯變好了,他找到了幸福生活的秘訣。
幾個月後,他壯着膽子,試探地走了進去,他在志願者的幫助下,申請第二次學習的學費貸款。
一看到他簡陋粗粝的衣裳和開布着裂痕的手,還有他蒼白的發,滿臉的皺紋,那名衣着精緻、卷發的女性志願者就哭了。她不知道在這樣富庶的社會裡,竟然還有着這樣赤貧的人們。她含着眼淚幫他填寫了申請表格,第一次常規申請沒有通過。因為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押貸款,他沒有房子,沒有車,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他也沒有工作。他每月的拾荒收入隻有幾十塊錢,如果因為病痛,沒有出門或者隻拾荒半天,那他的月收入可能隻有十幾塊,或者幾塊錢。他的生活甚至不如乞丐,因為他不會和人打交道,所以無從接受别人的食物饋贈。偏執的固執,也使得他,不肯輕易接受别人的捐贈,因為他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這樣的善意——有陌生人會平白無故地給他完整的食物和整瓶幹淨的水。
第一次常規申請失敗,志願者小姐姐和她的夥伴們,立刻幫他填寫了第二次常規申請,仍然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