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遊笙五感極其敏銳,忽略四周投來的欣賞目光,加快了腳步,迎面卻見二皇子和慕容公子并肩走過來。
那日在弘文館,慕容公子寬慰大皇子的意圖太明顯,她還以為他與大皇子交好。
但一連兩日,偶然遇見的時候,都是二皇子和慕容公子一同出行,可能這二人更脾氣相投吧。
煥遊笙也不在意,微微欠身行禮:“二皇子殿下,慕容公子。”
湯易儒笑得很溫和:“今日司馬先生課上,世安和衛女郎都告了假,我原還有些擔憂,卻不想在此遇見了你。煥姑娘,昨日世安是否受到了驚吓?”
煥遊笙微微颔首:“公主昨日驚悸,夜裡難以成眠,好在後來還是睡下了。今晨禦醫來看,說是不打緊,休養兩日便好。還請二皇子殿下放心。”
湯易儒點了點頭:“煥姑娘臉色也不大好,想是昨夜為世安勞累的緣故。”說着,不由又真心誇贊,“姑娘本清秀佳人,卻不想是我着相了,昨日一見當真敏捷,我府中的近衛身手竟不及煥姑娘一半。”
大啟朝并不十分重視男女大防,湯易儒說着,手就拍上了煥遊笙的肩。
本就尚未愈合的傷口,隻需這些微的力度便瞬間綻開,鮮血滲透夏日裡輕薄的衣衫,沾染了湯易儒的手掌。
湯易儒有瞬間的怔忡,擡手去看了那濃豔的血迹,才看向煥遊笙,卻見她神情絲毫不變,不見半分痛處。
“煥姑娘受傷了?”湯易儒面露關切。
煥遊笙淡然道:“不過皮外傷。”
“是何人所為?姑娘的身份,竟也有人如此大膽?”湯易儒眉頭微蹙。
昨日從茶樓離開時,他看的分明,三個姑娘并未受波及。
煥姑娘是公主身邊的一等人物,尋常也不會有人與她為難才是。
二皇子殿下也并不知道她暗衛的出身,煥遊笙避而不答,隻淡然道:“些許小事,不足挂齒。”
湯易儒見她如此輕描淡寫,還欲追問,卻被身旁慕容遙搖頭制止。
“既然如此,煥姑娘還是盡快回宮休養。我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可否送姑娘一程?”
湯易儒的話音剛落,煥遊笙再次欠身,婉拒道:“多謝二皇子殿下好意,隻是君臣有别,奴婢不便叨擾。再者,此處距離掖庭宮不算遠,片刻就到。”
湯易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卻也不再強求。
直至煥遊笙越過他們,湯易儒回首去望她的背影,才驚覺,她的整個背部衣衫皆被鮮血染紅。
“怎會如此?”他嗫喏着。
慕容遙則将晦暗隐入眸底更深處,唇角挂着不羁的笑:“她既不願說,自有道理。殿下若是擔憂,晚些時候着人送些藥材和補品過去便是。”
“扶南所言極是。”湯易儒回過神來,他一向視慕容遙為摯友,稱他的表字——扶南。
……
煥遊笙步履極快,到達掖庭宮時,湯易儒身邊的公公乘着馬車也剛剛到,留下藥材、補品和金瘡藥膏便匆匆離去。
煥遊笙隻将這些一一放進櫃子裡,從懷中掏出暗衛營專用的藥膏,将淡綠色的膏體囫囵塗抹在傷口上,系好衣襟。
又仔細擦拭了彎刀,直至上面的“世安”二字又隐而不見,便摸了本書打發時間。
是公主從書房順出來的《逍遙遊》。
“抟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裡,絕雲氣,負青天,然後圖南,且适南冥也……”煥遊笙輕輕誦讀着,聲音淺淡。
不久,窗外的夕陽斜照進來,将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書頁上的字迹在光影中顯得有些跳躍、活潑。
這本書,她沒有聽人講過,不是很讀得懂,到後來,就隻對着“逍遙遊”三個字怔怔出神。
“煥遊笙……”她輕聲呢喃。
“遊”,是“逍遙遊”的“遊”,也是“所以遨遊” 的“遊”。
那“煥”是什麼?
“笙”又是什麼?
她從未深思過自己的名字,也不知該向何人去問。
但第一次,她隐隐發覺,“煥遊笙”和“十七”是不一樣的。
可是究竟哪裡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