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歡迎再來呀。”
白莯推開大門,冷風灌入,他戴上毛茸連帽,目送烏淵消失在街頭。
兩小時後,咖啡店才正式開門。
這是個工作日,隻有寫字樓裡出來偷閑的打工人光顧,不算很忙。
為了省錢,白莯沒顧店員,都是親自招待。他忙碌着,而小麻薯一直蹲在空杯子裡,縮着不願出來。
下午,白莯挂上暫時歇業的招牌,把黑豆派出去找論壇上提到的小怪物,自己抱着麻薯去了浴室。
麻薯在裝滿水的魚缸中活潑穿梭,身上的小吸盤盡情收張,不一會兒就從透明變回肉實。
它的身體如流液,不停地變幻形狀,斷裂的橫截面很圓潤,撐起時像它的腦袋。
白莯找了個凳子坐下,掏出追蹤儀查看。
幫烏淵系扣子時,他藏了根蹤絲在襯衣領的夾縫中。
所謂蹤絲,是用黑豆的毛做的,能在十公裡内發射強烈的異常磁場,但隻有特定器材才能監測到。
簡而言之,他給烏淵裝了個追蹤器。
屏幕上顯出一個點,正在三公裡外的溪月街徘徊,離某間酒吧很近。
那不是普通的酒吧,而是地下交易所的入口隐藏之所。
也許是在找獵人。
但願找的不是他。
白莯靠坐在浴缸邊,腦裡閃過巢穴與火海,胸口又開始發悶。
那次行動後,他便主選擇了退役。可後遺症依舊頻發。
他記得醫生對他說:“你獵過這麼多怪物,人形章魚不也是怪物?”
“可它們和人太像了。”
有與人類相似的智力、形态,從不主動惹事。
異管局将它們定義為:高攻擊力,低危險度。
“那你就把它們想成一群魚,或者螃蟹。獵物不攻擊人,人就不殺了?漁夫就不做生意了?”
于是白莯經曆了一個月的催眠治療,試圖把腦中屠殺巢穴的影像換成海鮮捕撈。
可惜他的記憶力太強,最後不但治療失敗,還差點瘋掉。
退役後,他保留獵人的身份,但不再挂名于異管局,也不再接獵殺令。
這樣挺好。
他本就向往自由,也不愛聽人指示。
白莯換了身衣服在鏡前打量。白色的大衣外套,依舊顯得他身型纖長。
但他隻是骨架子偏小。事實上他從小在特訓營長大,後被當成獵人培養,身體經曆過長時間的格鬥訓練,外加多次藥物試驗,能徒手碎掉活物的頭骨。
麻薯攀在他肩頭,把布料弄得濕濕的。
“别亂吐粘液,”白莯把它捉下來,“我衣服弄髒了。”
小麻薯抱着他手掌扭動,吸盤們滑來滑去。
“我先出去一趟,晚上回來。在家别亂跑。”
它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丢進了大魚缸裡。
這魚缸裡有水有石頭,頂部的封蓋隻有透氣小洞,可以有效防貓。
用來養章魚的小手,再合适不過。
麻薯浮在水面,依依不舍地“看”着白莯離去。不一會兒,後院傳來響動,一輛摩托車向溪月街駛去。
白莯沒急着去酒吧,而是沿着街道邊緣,來到一個洋房小區。
這裡藏着獵人的據點。
實際上,淺淵城裡隻有白莯一個駐紮獵人。因此這也是白莯的私人秘密基地,用來存放獵人的裝備和貨物。
房子裡常年無燈,裝飾着假花盆栽,白莯正對着鏡子易容。
這是獵人的必修課,僞裝成另一個人,還得變聲說話。
白莯很擅長這個科目。
他戴上一張面具,材料是怪物皮仿制的人皮,嚴密融合,與真臉無異。
再加上藍色的美瞳,立即變身成另一張臉——
圓潤的眼型,眼尾往下,鼻梁變低,嘴唇增厚。
本該是有點傻的長相,但白莯的骨相太好,硬是戴出種呆萌漂亮的氣質。
尤其是那雙眼睛,像隻迷茫的兔子。
白莯套上及肩的長發,從瓶子裡拿出一條透明的軟蟲子挂在耳後,剛好能遮住。
這條蟲長得像透明的瘦蠶,它吸食了各種聲音,是沒有自我意識的E級混沌生物。
“幫我換一個聲線,”白莯閉上眼,“一,二......”
他感覺喉嚨癢癢的,嗓音也變了個人。
“做得很棒。”白莯稱贊小蟲。
他塗上混淆氣味的特制藥劑,穿上一身皮衣,裡面是緊身西裝馬甲。
沒人能認出他。
幾小時後,白莯才出發。
天色已暗,夜裡的雲城高樓迷幻,月溪街處于郊區與市區的交界之處,各種不知用途的小店和酒吧,是雲城的灰色地帶。
白莯的摩托停在路邊,他的車動靜不小,是那群機車族愛開的類型。
不過注意他的人不多,這條街上有個車友會,這樣的年輕人很多。
白莯的目标很明确。
他打開手機看了眼追蹤儀,烏淵一整個下午都在這附近,現在已經進了酒吧。
白莯以閑逛的姿态走了十幾分鐘,來到一扇黑門前,它夾在十字路口的幾棟大樓之間,門頂鑲嵌一隻慵懶的黑豹。
推開門,是一段往下的大理石階梯,連接着鬧哄哄的舞廳,音樂震耳欲聾,無數人影攢動,處處吞雲吐霧。
白莯貼着人群,找到一扇角落的金屬門,進門關上,舞廳的吵聲頓時消失,眼前是近十米高的假山瀑布,向左繞過拐角,視野清爽開闊。
高而寬闊的屋頂形成一個禮堂,曲徑之間裝點着綠植,台上吹奏着優雅的薩克斯,台下隻有幾桌人,個個正裝禮服,昂貴高雅。
“先生,幾位?”一個侍從迎上來。
白莯擺擺手:“我來找人的。”
他在大廳魚貫穿梭,很快鎖定了烏淵的位置。
角落台階上的貴賓席,水晶燈簾圍着一桌人,烏淵坐在暗處,左右圍了三男兩女,都身穿深色禮服,畫着高雅濃妝,相貌出衆,有個男人的頭發是白金色,比燈泡還亮。
原來怪物先生有同伴。
白莯找了個就近的位置入座,招呼侍從上了瓶紅酒。
他指尖摸着高腳杯,借着光影的遮擋,對着烏淵偷瞄。
不會是一整桌怪物吧。
隔得太遠,不方便獵人捕捉氣味。他猶豫着要不要上前,烏淵忽地轉頭,側臉在陰影中浮現,與他視線對了個正着。
目如寒芒,刺得他背脊發冷。
有點兇呢。
白莯垂眸避開,又忍不住瞟過去。
如此來回幾下,發現烏淵一直在瞪他,便心虛地捧住杯子,遞到唇邊抿了一口。
長相清純的長發小青年,正獨自飲酒。
低眉時憂郁,擡眼時慌張,仿佛誤入狼穴的小白兔,還懵懵不知所以然。
成功吸引到目标。
輕揚的音樂中有人走來,皮鞋在木質階梯上踏出聲響,手裡的香槟杯乘着淺色酒液,在白莯的酒杯上清脆一撞。
白莯擡頭,來者卻不是他想要的。
“一個人?”男人問,“喝一杯?”
是那個白金色頭發的,剛才坐在烏淵的左邊。
白莯立刻耷拉下眉毛,興趣缺缺:“不是你。”
“哈?”男人揚起聲調,“什麼意思?”
白莯慵懶地撩過發梢,手臂搭在椅背上,朝烏淵的方向勾勾食指。
不是小白兔,而是翹尾巴的小野貓。
“我要那位,”他說,“可以介紹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