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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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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淵正要對這兩個“叛徒”發怒,觸手已經把餅幹遞到他嘴邊。

很尴尬。但如果再拒絕自己的“手”,恐怕會更尴尬。

于是他繃着臉咬了一口。剛烤好的餅幹入口即化,甜脆與香糯相融,夾着有嚼勁的肉粒,在味蕾綻放。

“好吃嗎?”

烏淵喉結滾了一下,面無表情擠出兩個字:“還行。”

這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

“你這裡面加了什麼?”

他對食物很敏感,這餅幹的口感不太尋常。

“哦,這個呀。”白莯彎着眼睛,“加了點章魚肉粒。”

烏淵端牛奶杯的手楞了一下。

“你等下,我剛做了點小吃,來試試。”

白莯去後廚端來另一個盤子,裡面放着炸章魚須。

“這是今早剛進的海鮮,幫我嘗嘗,鹽是不是放多了?”

白莯把盤子推過去,觀察烏淵的表情。

他也不明白自己想看到什麼,隻是單純想試試對方的底線。

也許,雙栖章魚怪物也不那麼在乎同類?

雖然章魚和章魚怪,完全是兩個東西吧.......

烏淵沒有動叉,但揚起的小觸手正躍躍欲試。

“新鮮的海鮮?都是活的?”

“唔,也不完全是,這個章魚是死的,蝦和魚是活的。活的章魚不好弄。”

“是麼。”

烏淵用叉子戳起一隻章魚須,側身朝白莯逼近:“你切章魚的時候,會先處理眼睛,還是心髒?”

攝人的眸子逼近,白莯心頭莫名地發緊,身子往後縮了縮。

“呃......”

他還沒如此近地觀察過雙栖章魚的眼瞳。

烏淵眼型鋒利,微挑的尾端像魚尾,睫毛總是濕的,眼皮上帶着雙層折皺,轉動眼珠時,有種無機質的陰森感,仿佛深海裡的大魚。

俊美,但吓人。

可他并不害怕。那種緊張感更像是興奮,刺得他心口一抽一抽地癢。

這麼好看的眼睛,必定是貨頭。

就算不拿來賣,也是獵人的最愛。

白莯小聲說:“可能......眼睛?”

眼睛處理起來最方便,也最好收藏。

“其實我不怎麼處理,”他又補充道,“我進的貨都不大,除了觸須,其他部位我都丢進切肉機,給黑豆吃。怎麼想起問這個?”

烏淵盯着那一張一合的粉潤嘴唇,忽然笑了:“沒什麼。”

它手指在白莯的唇邊抹過:“你吃到臉上了。”

一塊小餅幹屑黏上烏淵的指腹。

“不浪費嗎?”

他随口一說,正準備把餅幹渣彈走,指尖被濕軟的東西刮過——

白莯探出舌尖,在烏淵的指頭上舔了一下。

動作矜持優雅,像小貓順口梳了個毛。

烏淵整個人都石化了。

“好啦,”白莯起身道,“要蘸醬嗎?我去拿。”

烏淵沉默着,連兩根小觸手喂來的餅幹都不咬了。

白莯在後廚搗鼓了一會兒,端出蘸醬和沙拉,打算好好招待先生。

不過烏淵顯得食欲缺缺,沒吃多少就放下叉子。

白莯看出對方的異常,用完餐後,就把人拉到二樓的客房,給他上藥。

他卸下烏淵的外套,拉下對方的衣服,隻露出後頸和上背。

烏淵的傷口沒再流血,但有化膿的趨勢,剛結好的疤也蹭掉了。

“我不是昨天給你包紮過嗎?怎麼不處理一下就這麼直接穿着。”

白莯一邊責怪,一邊用棉花浸了藥水,輕柔地往上沾。

“你平時都一個人麼?”白莯又問。

而烏淵始終一言不發。白莯隻覺自讨沒趣,不悅地“哼”了一聲。

不解風情。

待白莯為他包紮好後,烏淵才緩緩偏頭:“幫我,你圖什麼?”

白莯眨巴着眼:“我想要你的觸手。”

“......掉落再生,需要時間。”

“那你就住在這兒吧,等觸手掉了,再送我?”

白莯試探着問。

這難免顯得唐突。但烏淵不是人,是怪物,在他眼裡,和流浪時期的黑豆沒什麼區别。

但烏淵顯然不這麼認為。

“住在這兒?”他語調嘲諷,聲音陡然增高,“你是認真的?”

“對呀......不行麼?”

他猛地抓住白莯的肩膀,一翻身就将人摁在了床上,往對方的腕骨一捏,摸到個硬邦邦的長條器具。

那是一把匕首。

撩開袖管,匕首就綁在小臂上,很專業的裝備,符合獵人的身份。

“你要我留在這裡,等你殺了我?”

而白莯倒是躺得很自在,他滿臉無辜道:“殺你?這是用來切食材的!”

他啪嗒抽下匕首,仔細一瞧,還真是把小水果刀而已。

烏淵楞住片刻,又堅持道:“昨天你用的可不止這些。”

不但用獵刀比着他的脖子,還用麻醉針紮他!

“你以為我是傻子?”他狠厲道,“你想要的,究竟肢是我的軀肢,還是我的心髒?”

“你有病吧,我要你心髒幹嘛......”

白莯的說話聲逐漸變小,幾不可聞。

若是送去地下交易所,烏淵的器官可以賣出好價,尤其是心髒。

烏淵竟然知道。

“别裝了,獵人。”

烏淵丢下這冷冰冰的一句,放開他起身。

白莯望着他的背影,胸口一陣鈍痛。

又來了。

他不是沉溺過去的那種人。從小被訓練成獵人,靠賣怪物屍體賺錢,滅殺怪物,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它們太像人了。

被點着時會慘叫打滾,嘴裡嘶吼着聽不清的人類語言,那喊聲揮之不去,直到從皮到骨徹底燒焦,都還在抽搐爬動。

它們不是人,但是像烏淵這樣,會說話,有情感,有智力,能在人類社會中正常生活的生物。

“我不是獵人。”

白莯眼前發黑,鼻腔一陣酸痛,他趕緊捂住自己的臉。

“你怎麼回事?”烏淵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白莯蜷着膝蓋緩了一會兒,如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攥着懷裡的枕頭。

“沒......”

他想說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可這次發作比以前嚴重,胸口到氣管仿佛被異火的粉末堵上,難受得快窒息。

額頭很燙,直到黏糊冰涼的觸感貼了上來,他微微睜眼,一隻觸手正橫在臉上。

烏淵正為他“梳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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