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根粉粉的粗觸手,從他的頭頂往下刮。
“真麻煩。你哭什麼?”
烏淵語氣暴躁,但觸手的動作卻很溫柔。
“我沒哭。”白莯揉揉眼睛,“就是胸口疼,老毛病了。”
他從床上坐起,雙腳慢騰騰地落到地闆,深深吸氣。
“沒事了。”然後輕松地擺手,眼角還帶着淚光。
“是什麼病?”烏淵問。
“跟你沒關系。”白莯背過身去,“你要走就走吧,我也就是看你可憐,随口問問。”
他整了整衣服,一個人出門下樓。
白莯沿着扶梯往下,在進入一樓大門時,暖氣撲面而來。
好熱,搞得他臉都在發燙。
他摸摸自己濕潤的臉頰,心跳快如擂鼓。
白莯很少流淚。隻是表演課上,他可以随時調動情緒,說哭就哭,說怒就怒。
他剛沒想擠眼淚的,可身體不适伴随着情緒上湧,一下就失了控。
白莯坐回吧台後面,扯出一張紙巾,捂在鼻子上呼哧了幾下,一擡眼,烏淵站在吧台對面,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看什麼,”他癟癟嘴,“你走啊。”
本就軟潤清亮的聲音,此時聽起來糯糯發悶。
收不了的章魚,不要就是。
白莯靠上躺椅,握着手機劃拉,假裝對方不存在。
“叮鈴”,一條新消息蹦了出來。
[已收款50000元。]
白莯噌地直起身子,見烏淵正對着付款碼舉着手機。
“你轉這麼多幹嘛?”
“藥錢,”烏淵說,“夠麼?”
原來是要撇清關系啊。
白莯“嗯”了一聲,又躺了回去,耷拉着眉毛,臉上濕濕的,鼻子都哭紅了。
烏淵看不得這種表情。
“還不夠?”
他摩挲着袖口的扣子,“啵唧”一下,掌心出現了一條蠕動着的冰藍色生物。
“拿去。”
他手向前一伸,那條生物向前扭了兩下,慢悠悠地爬上桌面,如沒殼的蝸牛一般,揚起尖小的頭顱。
是新的小觸手。吸盤比麻薯小得多,但密集如冰渣,像小小的軟梳尺。
沒有新的觸手掉落,那就提前斷一條好了。
正好,他需要個靠譜的“白莯監視器”,而那個麻薯實在太過廢物,一天下來不是睡在魚缸,就是躲在白莯的被褥裡吸毛發。
而這條藍色的觸手就比較守規矩,對白莯沒什麼興趣,從未主動鑽出來過。
“送我的?”
白莯立即支起身子,焉趴趴的心情一掃而光。
他捧起桌上的冰渣團,捂在手心輕輕擠壓。
韌性很強,手感很糯,還濕涼黏糊的,摸得他滿手都是水。
“它含水量好高。”
捏起來很舒服。
白莯把它抱在手裡細細搓揉,臉更紅了。
“你不是說沒長好麼?”他摸到一個柔軟的斷面,“怎麼掉下來的?”
自然脫落的觸手,和強行弄斷的觸手,白莯還是能摸出來的。
而且很明顯,這不是那種掉落即死的觸手幹,它身上覆蓋着細小的軟鱗片,尖端還有一塊随着角度的轉動而反出彩光。
“你可以當是預支的,”烏淵說,“但這是最後一次。”
這也是唯一一條,烏淵精心挑選出來的,絕不會做“叛徒”的觸腕。
“好吧。”
小觸腕滑溜如魚,在白莯的撫弄下扭動着逃走,溜進了抽屜裡。
“咦,它跑了。”白莯拉開抽屜,裡面隻有雜物,沒有觸手。
“嘟。”
不知哪裡傳來的細小聲音,白莯找了一圈,發現它跑到了冰箱頂部,正揚着“頭”睥睨衆生,那片彩色的鱗片像水晶鏡片一般閃爍。
“真漂亮啊。”白莯看迷了眼。
這簡直是藝術品。
“有什麼保養事項麼?”白莯問。
“多給它點水,平時把它放在高處。”烏淵簡短道,“其餘的,不用管。”
“哦......那我先養着,有問題再聯系你吧。”
“嗯。”
烏淵往大門走去,眼看是要離開,而背脊卻像貓抓一樣發癢。
小動物的視線就黏在他背上。
他手搭在門把手上,等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轉身道:“你怎麼聯系我?”
對面兩眼巴巴地望着他:“我加你微聊了。”
剛付款的時候,白莯就點進他的頭像,申請了好友。
“你同意一下吧。”
烏淵背身揮手,推門大門。
明明來的時候還殺意十足,決定把咖啡店掀翻,把老闆綁走拷問。
而結局是......他又搭上了跟觸腕。
所以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烏淵坐回車上,陷入沉思。
兩分鐘後,手機嗡嗡震動起來,點開一看,是白莯發來的消息。
[白莯:先生明天還來麼?]
真是不死心。
怪物的直覺告訴他,這個老闆設下了圈套,正等着他跳下去。
“你最好不是他。”
烏淵厭惡欺騙。
他眸色深沉,腦海裡閃過一百個把獵人殺死的方案,而手機又響了一聲,再次打斷他的思緒。
[白莯:貓貓害羞.jpg]
是一個表情圖,白色的貓咪,臉上兩團紅暈,老實巴交地耷拉着小耳朵。
别說,長得跟白莯還挺像。
就連頭像也是隻白色的慵懶大豹子,很符合烏淵對他的印象。
溫軟誘人,暗藏毛茸茸的殺機。
但要是靠太近了,可能會被咬斷觸手。
烏淵熄滅屏幕不打算理會,正要啟動車子,又來了一條消息。
[白莯:其實我是想問問,這種情況怎麼辦?]
[白莯:圖片.jpg]
是一張放大的照片,那條烏淵剛剛自斷下來的,絕不會做叛徒的觸腕,正緊勾在白莯的衣領上,黏液淌上白皙的鎖骨窩,前襟濡濕一片。
[白莯:它剛才突然就跳到我身上,怎麼拉都不放開。我毛衣都要扯壞了。]
烏淵:......
他陰沉着臉,點擊語音發送。
“燒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