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塵自千年前化形,又在衆妖中厮殺數百年,在坐上妖王位置後,便再無人敢踏進他周身三尺範圍内。就算是在凡間摩肩接踵的上元節,他周遭也無人敢靠近。
除了冥王和來殺他的人。
雖然,冥王近他的身也是為了殺他,但那厮……終究與别人不一樣。
所以夜半走在鄉間小路上,突然從天而降一個女子,他理所應當以為是來殺他的。
蓄力于拳等了良久,那女子卻一動不動,似乎是……
死了?
太過激動導緻出場失誤,把自己摔死了?
嗯?動了,還沒死。
罷了,看在對方是冥王死後這幾年來,第一個能近他身人,他會給她一個體面痛快的死法。
“救命啊……”
女子如獲大赦般抱住他雙腿的瞬間,白塵完全傻住了。
隻差一尺距離,他的手掌就要砸在女子的天靈蓋上了,卻被對方這一舉動,驚得生生止住了動作。
白塵足足愣了好幾息,才動了動被女子抱住的雙腿:“你是何人”
女子卻沒動,也沒給他任何回應。
白塵薅住女子的後衣領,一把将人提起來,才發現人已經暈過去了。視線穿過手中晃蕩的人,落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兩道似煙團的白霧停在那,心中了然。
“原來,是被鬼纏上了。”
“可是,難不成我像什麼好人嗎?”
白塵是想直接将人丢在路邊的,可不知為何,對眼前人莫名有種異樣的感覺。但此人非仙、非妖、非鬼,隻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凡人。他可不記得,他與一介凡人有何牽扯糾葛?
罷了,看她扭曲變形的一條腿,把她丢在這兒大概是活不成了。
不過順手而已。
于是他偏頭看向那兩團霧,輕啟薄唇:“滾!”
聲音如飛刀般裹挾着疾風,竟直接将兩個團霧打散了!
白塵将閻月放到地上,雙手釋放術法,絲絲紅氣裹着她的全身遊走一遍,凸出的脊椎骨便歸了位,那扭曲的斷腿也重新變直了。
夜黑風高,客棧小二支着腦袋打瞌睡,突然有人在櫃台上叩了兩下。
“哎哎!”小二從瞌睡中回神,連忙應聲。
在看到白塵那張肅殺冷寂的臉,小二瞬間遍體生寒,情不自禁就後退了兩步。
白塵懶懶掀了掀眼皮,吐出幾個字:“兩間上房。”
小二這才吐出一口氣,忙不疊躬身道:“好嘞好嘞!”
他從牆上取下兩把鑰匙,回頭看看白塵身後空無一人,面露遲疑,小心翼翼地問:“兩間一齊開麼?等您同伴來了,小的再給您開也成。”
白塵沒說話,隻是觑了他一眼,小二就不輕不重地拍拍自己的嘴:“是小的多嘴!客官您這邊兒……”
小二說着話邁出櫃台,待看到白塵腳下時,瞬間瞪大雙眼,吓得人都往後仰了仰,音調當即就變了:“請咛咛咛……”
原來第二個客人,就在他腳下。
是個女子,渾身泥土,褴褛的衣衫上還帶着些血漬,狼狽到慘不忍睹。此刻被他拖拽着一條胳膊,像具死了三天的屍體般,無知無覺地癱着。
白塵順着小二扭曲的表情,看了眼腳邊的女子,睜眼說瞎話:“她睡着了。”
“是,是啊……”小二扯出個難看的笑臉,心裡都快哭了:您怎麼說我就怎麼信呗!
白塵邁上木樓梯,突然覺得拽着的人開始跟他較勁。他眉心微微蹙起,又拽了一下,還是沒拽動。
小二聲音發着顫,怯聲指着女屍提醒道:“客客官……卡,頭了……”
白塵回頭才注意到,樓體略窄,女子被他拎着一隻胳膊,人打橫過來,腦袋卡在了樓梯扶手下沿。
原來如此。
白塵彎腰,揪起閻月的領子,将人像麻布袋子似的随手往肩上一搭。
小二覺得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真不是他說,過年殺豬的時候,他大伯扛那死豬都比這位客官要客氣些!
白塵見小二一臉驚恐地杵在那不動,又蹦出兩個字:“走。”
突然出聲,小二腿一軟差點跪下,連忙手腳并用爬上樓梯,“這這這……這邊……”
手哆嗦着打開兩間房門,小二遠遠地站開。
白塵将人往床上一丢,随手把門帶上,便徑自走進另一間。
小二本想問還有沒有什麼吩咐,見門似乎無風自行關上了,覺得後背的寒意都淡了一些。
窸窸窣窣正準備下樓,卻聽身後“吱呀”一聲,門似乎又開了。那股寒意再次順着後背爬上耳根,小二冷汗都下來了,大氣都不敢喘。
“當”一聲,腳邊滾來個金錠子。
身後傳來那白衣男子滲人的聲音:“端些吃食來,要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