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忍說出殘忍的事實,隻能調轉話風說:“說不定你爺爺,是先去給你準備驚喜了!他要給你挑選一個好人家、挑選一對好的父母,做好萬全準備,才好迎接你過去呀!”
楚枝停住動作,怔怔地看着閻月。
閻月喘了兩息,溫言細語地哄道:“你要給他時間嘛!你還想他做你爺爺,就得耐心等啊!”
“那他才過去不久,你現在就追過去,他豈不成你哥了?他年紀大腿腳不好,若比你慢了一步,豈不成你弟了?若他心急沒能選好人家,你倆豈不是又要吃苦受罪一輩子?”
“聽話!你現在突然去了,驚喜就沒了,計劃被打斷,他會很傷心的!”
楚枝坐在地上,抱着膝蓋嚎啕大哭:“可我,真的好想他啊……”
這次閻月沒有哄,任由她狠狠哭了一會子,情緒終于緩和下來。
可楚枝不敢回家,怕大伯逼她嫁人。閻月想着鋪子裡多張嘴也不是什麼問題,便答應讓她去鋪子裡先幫忙,等她找到正經活計再說。
陪楚枝回家取身籍時,她驚愕發現,竟然就是剛剛來過的說書人那家,問了才知,說書人就是楚枝的爺爺!
“那你會說書嗎?”閻月索性死馬當活馬醫。
楚枝從小就跟着爺爺,除了農忙時節,都是在各處說書賺錢。隻是後來爺爺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了,茶館不願意用了,便隻能去茶攤說一會兒,賺些散錢。
楚枝成日耳濡目染,腔調架勢都是手到擒來的。
她簡短說了一段,閻月覺得很不錯,當即敲定她作為茶館新的說書人。
楚枝卻擔心,“我是女子,能行嗎?”
閻月反問:“你又不是啞巴,為何不行?”
楚枝不害怕鬼,反而羨慕閻月能見鬼,一路上叽叽喳喳詢問關于鬼的轶事,興奮得好像要去跟鬼約會。
推開家裡的木門,楚枝問:“你門都不鎖啊?”
沒等閻月答話,一條大黑狗不緊不慢走來,到她面前背起耳朵搖尾巴。
閻月蹲下身,抱着黑狗摸摸頭說:“我有大黑看家,沒人敢進來,是不是大黑……”
“回來啦!”
閻月朝大黑身後的老人笑道:“嗯,這是楚枝,茶館裡新來的說書人。”
老人驚訝地問:“你,怎麼當着她……”
閻月笑道:“這丫頭說她不怕鬼。”
楚枝嘴上說着不怕,但見閻月莫名對虛空說話,還是有些忐忑,連忙說:“是蔣爺爺吧?月姐姐跟我說您了,我是新來的,名叫楚枝!您喚我小枝就行!”
蔣彙宗老人,是跟着大黑來的。
大黑是流浪狗,茶樓開業後,客人時常剩些點心之類,閻月便收起來喂給大黑。
大黑每每吃完就徑自離開,她也沒當事兒。直到那日,大黑好好趴在路邊等吃的,有個手欠的過路人,不知從哪受了窩囊氣,朝大黑發洩怒火。閻月聽到狗的慘叫聲出來看,那人才慌不疊跑路。
大黑腿折了,郎中給它綁好腿,說這狗老了,估計沒兩年了。
閻月為避免它在遇到那樣手欠的,想把大黑抱回家養着,不想大黑愣是瘸着條腿,生生從門縫下擠了出去。
幸好周霖看見了,喊起閻月。二人跟着大黑來到一處老房子前,看到了翹首以盼的蔣彙宗。
蔣彙宗是個鳏夫,成婚沒幾年,夫人就去了。他也沒再找,就這麼無兒無女,孤苦伶仃了一輩子,唯養了大黑這麼一條狗作伴。
都說狗也就活十來年,他與大黑同吃同住,養了足足十五年,沒想到最後先于大黑而去。
他放心不下老夥計,一直守在大黑身邊。
大黑每日白天出去找吃的,吃飽了鑽狗洞回到這老宅子。
之所以鑽狗洞,是因為蔣彙宗無兒無女、也無來往密切的親戚。他的老宅子已經被衙門鎖了,就相當于充公,一段時間後無人過問,便會被衙門出售給下一家,補貼當地稅收。
蔣彙宗得知老夥計被人打斷了腿,心疼得不得了,便求閻月收留大黑。
閻月是沒意見的,可大黑根本不跟她走。
蔣彙宗說大黑喜歡在他的被子上睡覺,閻月想大黑或許喜歡熟悉的味道,翻牆進去抱出了一卷被褥,可大黑還是不跟她走。
周霖說,大黑或許是能感知到蔣彙宗就在它身邊。閻月便讓蔣彙宗跟着她走,大黑果然也跟上了。
就這樣,蔣彙宗和大黑一起住進了閻月家。
閻月家裡本來也挺空的。東廂留了客房,齊昭陽有時會來住兩天,西廂作為廚房和沐浴的房間。倒座房有三間,因難見陽光,陰冷不适宜居住。
但剛好鬼不喜見光,閻月便讓周霖住進去了。
她将倒座房的門、窗都被仔仔細細封好了,裡外兩層厚厚的黑布簾子,一點光都不透。屋裡放着周霖的牌位,油燈從早到晚不間斷點着,每天早晚還會幫他點上兩柱香。
周霖隻占一間倒座房,如今,蔣彙宗和大黑占據了第二間。
而三間東廂房,齊昭陽用五張符換得其中一間的常住權,閻月把第二間指給楚枝。
“你若不害怕,就住這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