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亦浮掀起眼皮,見少女入定,他靜靜地守在旁邊。
謝醒還的靈回到了燕竹的過去,這便是血引之術。
她借燕竹的眼睛,看清阿行的模樣。
溪水潺潺,海菜花漂浮在碧綠的水面,涼意漫上謝醒還透明的小腿,她睜開眼,看着那張與燕竹十分相似的臉——是阿行。
阿行的小腹微微隆起,看起來已有三四個月的身孕,她站在水邊的青石闆上,吃力地抱着木衣簍走向竹中小屋。
謝醒還竟來到了燕竹還未出生的時候,當她想上前托住衣簍時,手卻徑直穿過木盆——此刻她是靈的狀态,自然是沒法碰到阿行。
謝醒還飄在阿行身旁,跟着她回到竹屋。
竹屋不大卻十分溫馨,窗邊的花瓶中還擺着一束淺藍的無盡夏。
“真想快些見到你呀。”阿行仰躺在搖椅上,眉眼溫柔地撫着小腹。
她竟能開口說話?
這與燕竹記憶中的不同。
謝醒還思索,阿行确是凡人,那燕竹的父親必定是一大妖,否則普通半妖無法被凡人平安産下,可這屋中妖氣全無,燕竹之父究竟是何身份?
這幾日謝醒還一直伴在阿行左右,她飄在空中看着酷似燕竹的女子,她們确實長的相似但性子卻是天南地北。
盡管謝醒還與二人相處時間不長,但燕竹的倔犟和阿行的溫柔着實讓她感慨。
阿行分明對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充滿了期盼,撥浪鼓、虎頭鞋、兜肚以及抓歲所要用之物,她皆在所行範圍内準備了最好的,為何之後她會抛下燕竹?
“你為何會不要小山雀啊?”謝醒還百思不得其解。
阿行聽不到她的話。
“天煞孤星阿行,克父克母克夫!”
“天煞孤星阿行,克父克母克夫!”
“天煞孤星阿行,克父克母克夫!”
石子如雨噼裡啪啦地砸在竹屋上,門口處不斷傳來孩童的嬉笑聲,謝醒還怒火中燒,又是這群惡種!
阿竹一年輕的弱女子在此處獨住下,又懷着身孕,村子裡逐漸也傳出風言風語,說她天生災星,靠近便會招來厄運。
成人之惡尚有遮掩,可小兒之惡是赤子之心,他們所行便是所言,童言無忌最是傷人。
什麼破道理,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若不是謝醒還無法改變過去,她真想将這幾個孩子抓起來揍一頓!
阿行顯然也聽到了他們的話,她蜷縮在竹屋内,臉色霎時變得慘白,感受到腹中鈍痛,她下意識護住胎兒。
不是的,她沒有,她不是天煞孤星,她的小竹也會好好的。
糟了,謝醒還想扶她起來,指尖卻無法觸碰到阿行的身體。
這樣下去不行,人妖結合之子本就先天不穩,燕竹或許沒法順利出世!
謝醒還咬破指尖,她此刻是以小山雀之血入靈,母女連心,唯有燕竹的血可助阿行。
暖意從阿行的小腹流向四肢,她的臉上慢慢恢複血色。
“小竹……是你嗎?”阿行喃喃道。
謝醒還撩起衣袖,她面含怒意地看着門外幾個惡童,她雖碰不到這群惡種,五行道法卻可。隻見竹屋外狂風大作,風吹起竹葉割過頑童的嘴,他們痛得哇哇大叫卻看不到任何傷口,不一會他們便流着鼻涕地逃出竹林。
竹屋内的女子神色微愣,她亦察覺出身旁空氣流速的異常,好……溫暖的氣息。
但想起那些孩童的話,阿行眨了眨眼,她忍着澀意給自己擦去臉上的淚,小竹還需要她。
“阿行,你要去哪?”謝醒還想攔住她。
阿行沒有絲毫停頓,她擦幹淚向外走去。
謝醒還沒法離她太遠,她被時空扭曲着送到阿行身邊。
“千面妖坊?”謝醒還飄來飄去:“你為何會來這裡???”
“不對,你為何會知道千面妖坊???”謝醒還反應過來。
阿行是凡人即便是有半妖血脈在身,也不可在妖鬼市久呆。
那股溫暖的氣息還在身邊,阿行深吸一口氣,推開那道門。
又是那道模糊的身影,
“你……想要什麼?”
阿行道:“我隻要腹中孩兒平安降世。”她一直知曉小竹是半妖之身,出生便是劫難。
“我要你的聲音。”幕簾後沙啞的聲音響起。
自己的聲音難聽便罷了,竟還要觊觎别人的聲音,你個見不得光的老鼠!
“不要答應!”
“阿行!會有其他辦法的!”謝醒還也知曉自己的話太蒼白,她想沖過去撩起幕簾看清那人的模樣,卻無法離開阿行的身旁。
“好,我答應。”
“交易,成立。”
原來阿行不是不會說話,而是用聲音換了小山雀的平安降世。
時空再次扭轉,謝醒還被拉着下墜。
待她再次睜眼,小山雀已長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燕竹梳着雙環髻,胸口還挂着平安鎖。
“娘親,來找我啊!”她奶聲奶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