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醒還微微一愣,這時的小山雀竟如此可愛,絲毫不似她遇到的小倔雀。
阿行笑起來,燕竹的小短腿露在外面,她晾在竹竿上的棉被堪堪罩住女童的頭。
阿行加重聲響,慢慢地挪着步子。
“嗷!”燕竹做着鬼臉從被中跳出來。
母女倆相處的畫面過于溫馨,謝醒還私心都想替她們留住這一刻。
蓦地一塊泥團從她們身後砸來,蓬松若軟的棉被瞬間染上一團污漬。
“大啞巴帶着小病秧!”
“大啞巴帶着小病秧!”
謝醒還循聲看去,又是那幾個惡種,他們也長大了不少,謝醒還冷笑,看來是沒吃夠上次的痛。
小燕竹像一隻暴起的兔子沖向帶頭之人的肚子,“不準欺負我娘親!”
她的速度太快,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帶頭的男孩捂着肚子,他倒在地上罵道:“病秧子還不讓人說實話了!”
阿行将燕竹護在身下,其餘孩童皆毫不留情朝着母女扔泥團,甚至嬉笑起來比誰扔的更多。
謝醒還眉頭緊皺,忍不了一刻。
扔向阿行的泥團停住,忽地彙聚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泥人。那些人見此尖叫着四溢逃散,泥人張開嘴将惡種一個不落地吞入腹中。
謝醒還拍了拍手,泥人向外蠕動着散去,那些惡霸吃了苦頭後自會被泥人送回家。
阿行感覺到扔向她的泥團停下,她小心翼翼地轉過頭,離開了嗎?
燕竹從她懷中掙紮的爬出來,“娘親,你痛不痛啊?”小燕竹帶着哭腔。
阿行笑着朝她打手勢:娘親不痛,小竹有哪裡受傷了嗎?
燕竹鵝黃色的短襖幹幹淨淨,阿行的背後卻是一片泥印。
對上小燕竹的通紅的眼眸,謝醒還的腦子空白了一瞬,小山雀能看到自己嗎?
許是錯覺,燕竹很快移開了視線,她抹去小臉上的淚珠,“娘親,你快些去沐浴吧。”
阿行不想讓燕竹擔心,她笑着點頭。
燕竹才停了哭腔,她趁阿行沐浴,小短手摟着被換下的髒衣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謝醒還擔心地問。
燕竹自然是沒法回答她的。
謝醒還發現自己竟也可以跟在小山雀旁,看着在小溪旁撲哧撲哧搓着衣裙的燕竹,她絮絮叨叨:“都說鳥族天生懼水,你倒是特例,但下次不可再偷偷跑出來了,你娘親不見你會擔心的。”
“我見阿行待你極好,你們定是有誤會,她不會抛棄你的。”
忽地謝醒還眸光一凝:“小心!”
一隻手從燕竹背後伸出,将她推向溪水中。
謝醒還想拽住燕竹的衣襟,卻落了個空。
此刻碧綠幽深的溪水不再是生機,潔白的海菜花也變得面目可憎。
阿行說不出話,卻抱着小小的燕竹哭得聲嘶力竭,這個溫柔的女子失去了所有。
謝醒還再次跟着阿行來到千面妖坊,她幾乎不可控地預料到了一切,這次謝醒還依舊沒能攔下女人。
阿行在推開那道門前,不知為何她抱着失去氣息的女兒對着身旁空氣彎了彎腰。
“你所求何物?”簾幕後那人問。
阿行不能說話,她指了指懷中的似是沉沉睡去的女童。
“有趣,”那人沙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無恥,“你來換她。”
謝醒還拼命想捂住阿行的嘴,她鼻尖酸澀:“不準答應!不準答應他!”
阿行摸了摸小山雀的臉,她點頭。
“交易,成立。”
山雀銜枝來,沉沉睡去的幼女帶着呼吸醒來,竹屋内淺藍色的無盡夏再等不到它要的圓滿。
謝醒還守着小燕竹醒來,小山雀迷茫地握着手中的枝丫,卻再也尋不到她的阿行。
這個時刻的五行之道在排斥謝醒還,她學着阿行摸了摸小山雀的臉,“阿行沒有不要你。”
謝醒還看着燕竹發髻上的羽簪,淚珠順着她逐漸透明的臉頰落下:“她一直陪着你呢。”
謝醒還最後的記憶,是小燕竹在竹屋的木床上無助的模樣。
“……”
路亦浮拭去少女臉上的淚,“看着什麼了,哭的這麼傷心?”
她不該承受這種淚的。
“你找到阿行了嗎?”燕竹問。
謝醒還睜開眸子,她幾乎不敢去看小山雀的眼睛。
謝醒還之所以回到的是阿行的舊日,是因為她已沒有未來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