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芙蕾夢到了最可怕的一個晚上。母親失蹤的夜晚,當時的她僅僅隻有一歲,她還什麼都記不清,後來發生的一切是父親告訴她的。父親沒說的地方,隻能自己找書查。
她緊閉着眼睛,很清楚自己在夢裡,但睜不開它,被迫地接受這一場噩夢。雷雨交加的天氣,黑幕中的沙菲克老宅,父親的慘叫聲和詭異的紅光,濕漉漉的地闆,心驚膽戰的尖叫和狂笑,唯獨沒有關于母親的身影。
她幾乎都要懷疑母親是不是真正存在的了,還是父親為了安慰她才編出來的一個人。她的所有記憶裡,就是沒有母親這個本應是偉大、溫暖的形象。當她還是襁褓中的嬰兒時,心裡就缺失了這一塊情感。
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是在半夜,奧斯佩特還在熟睡,房間裡漆黑一片,額角流下冷汗,兩行淚水順着臉頰滴落下來。
手上的紅寶石手鍊正發出刺眼的光。
十一月底拉文克勞隊打敗了赫奇帕奇隊,那一場魁地奇比賽芙蕾好不容易掙脫了奧斯佩特,才來到葛蕾斯的辦公室繼續完成作業。
“你不喜歡這種聚衆的活動?”葛蕾斯問她。
“教授,你還記得我的母親嗎?我是說,我不知道她的事情,但我不想忽略,所以來問問你。”芙蕾選擇不回答那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葛蕾斯明亮的眼睛閃過看不出的情緒,随即她笑着,用手指纏繞自己的紅發,“那你可是問對人了,我和奧菲莉娅·沙菲克比你父親還要更早認識。”
芙蕾停下動作,仔細聆聽着。
“那個時候我們才三年級,你猜是怎麼認識的,你媽媽她被打人柳差點甩進黑湖裡,我當時就在黑湖旁邊看章魚曬太陽,把她救下來了。”
說到這,芙蕾驚愕地瞪大眼睛。
葛蕾斯心情愉悅道,似乎是一個讓人開心的回憶,“我是斯萊特林,她是拉文克勞,但我們經常在圖書館泡着,你媽媽她是個非常聰明可靠的人,我有時候會偷她作業抄。”
“我們可以說是三年級開始,整個上學時期都泡在一起了——噢,也不全是,你媽媽和你爸爸談戀愛的時候,我就沒怎麼跟在她身邊了。”
“或者,”葛蕾斯看了聽得入神的小教女一眼,詢問道,“你是想聽那一天晚上的事情,我不知道現在提你能不能接受。”
芙蕾堅定地點了點頭。
“鑒于我并不在場,所以後來我是聽你父親告訴我的,他說那天你們一家遭遇了不幸,他沒說你媽媽是失蹤了還是自己離開了,因為他也不清楚,那個時候他被施了鑽心咒,和昏昏倒地——至少他還記得這個,醒來時就發現隻有你倒在地上,奧菲利娅她不見蹤影。”
“鑽心剜骨!他怎麼從來都不告訴我!”
芙蕾突然憤怒起來,那種被隐瞞、仿佛置身事外的感覺在心裡翻湧,她抽出一張羊皮紙,蘸了蘸墨水就開始寫信。
“這可是不可饒恕咒,對人使用是要被關進阿茲卡班度過餘生的!”她寫字的力度大到要把羊皮紙刮破,淚水盈滿金色的眼睛,或許是為了面子,還在努力不讓它們落下來,“除非那個人是食死徒,不然不會有人不在乎!”
剛說出這句話時整間辦公室都安靜了,就連葛蕾斯新買的貓頭鷹也停止叽叽喳喳。芙蕾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很快地擡頭看向葛蕾斯,對方回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食死徒…難不成我母親還被食死徒抓走了?”
芙蕾仍在生氣,怒意簡直要把她的理智燒壞了,她的臉上呈現出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眼淚糊了一臉,“我要怎麼樣才能救回她,我要去找伏地魔!”
兩個人都沒有因為那個不能說的名字被吓到,葛蕾斯上前按住了她想站起來的身子,後者則怒視着她。
“你别沖動,奧菲利娅可不想你這樣。”葛蕾斯的語氣沒有慌亂,反而更加平靜,“你要知道,1981 年伏地魔被我們的救世主打敗後,他就銷聲匿迹,食死徒也被抓進阿茲卡班了。”
“他沒有死,他在一年級的時候附身到我們當時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頭上了。”芙蕾心裡的悲傷和仇恨越來越深,她緊緊地攥着自己的長袍,有一塊布料已經被浸濕。
葛蕾斯沒動作了,她的眼睛裡晦澀難分,盯着芙蕾有那麼一會,才恢複以往的狀态,散漫地撐住身旁的桌子。
“這一年他不是沒什麼行動嗎?”
“這一年還沒過完,葛蕾斯。”芙蕾用手捂着自己的半邊臉,無力地趴在桌上,羊皮紙也濕了一大片,“我要去阿茲卡班,問那些被抓住的食死徒有沒有見過我母親,你會幫我申——”
“你瘋了?”葛蕾斯吼道,她第一次見到葛蕾斯這麼生氣的樣子,眉頭深鎖着,勃然大怒地朝她訓斥,平日裡輕率的模樣蕩然無存,“食死徒,他們大都生性殘忍,殘暴愚蠢,他人的痛苦是他們最大的愉悅!你為什麼不想想如果你去到他們面前,他們會不會用無杖施法偷襲你,給你一發不可饒恕咒,讓你生不如死,你不僅不會聽到你想得到的消息,說不定還會在那裡丢了你的小命!”
芙蕾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葛蕾斯因為憤怒而大幅度起伏着胸口,現在正偏過頭,不願意多說什麼。
“好吧,抱歉。我不去阿茲卡班,但我媽媽怎麼辦?”
“關于這一點,我會跟鄧布利多和你父親說的,這一年你先小心保護好自己,好嗎?别讓我們擔心了。”
之後葛蕾斯下達了逐客令,芙蕾隻好收拾東西去圖書館。
剛邁出門的那一刻,痛苦和仇恨像病毒一樣蔓延全身,她攤開自己的手掌,又用力握住了拳,指甲深深地鑲進肉裡,直到血迹斑斑。父親這麼多年以來的逞強,隐忍,完全擊垮了她,此時此刻他們仿佛共同體驗着這種感覺,芙蕾根本無法想象父親當年有多崩潰,昏迷醒來身體不在狀态,愛人失蹤,沙菲克老宅也慘遭破壞。
他什麼也不同她分擔,哪怕一點,他獨自一人撐起重任,帶她移居,重新恢複沙菲克往日的榮光和名譽。
可她不明白,為什麼不說,又為什麼突然移居到英國,難道是因為知道母親在這裡嗎?那為什麼食死徒會盯上他們家?
芙蕾不知道答案,那唯一有可能的原因——就隻有沙菲克的家族秘密,可她沒有頭緒,所有的藏書通通沒有記載,就好像被什麼人故意抹去了痕迹,讓她找不到。
她感到迷茫無措,才三年級根本幫不上父親什麼忙,阿茲卡班也進不去,因為自己的弱小還要被人擔心是否安全。
芙蕾走到三樓的樓梯轉角,就再也支撐不住了,她倚在冰冷的大理石牆壁上,整個人蜷縮着蹲下,控制不住地發抖,淚水幾乎都要把書本的封面全打濕了,所幸現在大多數人都去看魁地奇比賽,其他學院也都還在上課,沒有人見到她脆弱的樣子。
不過是有一個,從不遠處走來一個穿着長長的羊毛晨衣,戴着睡帽的身影,銀白色的頭發齊腰長到都能夠塞到腰帶裡了,半月形的眼鏡閃着光,不徐不疾地朝芙蕾走來。
“要來一個巧克力蛙嗎?”
芙蕾先是渾身一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在這麼引人注目的地方哭,才不情願地擡頭,看到是鄧布利多之後,震驚得連哭都忘記了。
“或者,檸檬雪寶也行。”
鄧布利多把巧克力蛙和檸檬雪寶一起塞給了她,蹲下來與她平視,“沙菲克小姐,真相,這是一種美麗而可怕的東西,需要格外謹慎地對待。”
“我已經很謹慎了…”芙蕾小聲嘀咕。
“不不,首先你得保障自己的安全,小天狼星布萊克還在外面閑逛呢,其次是不要讓你的父親和教母擔心,我猜他們可不想見到你哭鼻子的模樣。”
“鄧布利多教授,我該怎麼辦呢…”
“你恨他嗎?”鄧布利多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