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寒涼，萬一捂成風寒就不好了，謝遇良把自己的顧慮跟沈安說了說，見沈安堅持，就道：“我的藥可不便宜，你要是睡這兒得了風寒，那才是得不償失。”

“沈某睡地上。”

“不行，地上更涼。”

“沈某回廟裡睡。”

“不行，夜黑路滑，寒風侵肌。”

“不能再開間房子嗎？”

“你有錢嗎？”

“……沒有。”

謝遇良露出大大的笑臉：“那就成了，咱倆一起睡，放心吧，都是大老爺們，沒什麼害臊的。你不會嫌棄我吧？我可是你的恩人啊！那枚丹藥是三年前我傾家蕩産買來，哪天命懸一線留着保命用的，但是讓你給吃了。”

沈安本想陳述事實，是謝遇良塞到他嘴裡的，當時他并不知道這枚丹藥如此珍貴，但是畢竟吃都吃了，恩已經受了，哪有既吃飯又罵廚子的道理，況且那藥确實對他幫助很大，為此他非常感激吳良。

有人對他施以惡意，他可以不作理睬，有人以善意待他，他必定湧泉相報。

“沈安，你知道嗎，你震碎了我的妖丹，害我不能修煉，我以德報怨把對我如此重要的丹藥給你吃了……”

謝遇良還在喋喋不休，沈安說：“吳兄，你是我的恩人，我從來沒有嫌棄你。”

“果真？”

沈安點頭。

謝遇良高興地把沈安放在幹燥柔軟的床榻上，把矮桌上的藥粉全拿過來，給沈安上藥。

背上七道鞭傷未愈，鞭子的毒沁入皮膚，被藥浴蒸出黑紅的血；腹部蜈蚣樣兒爬了條猙獰的長疤，是生挖靈根的創口；腿上的傷斑駁不堪，用燭火給短刃消毒剔去腐肉，再仔細撒層藥粉；手上的傷倒是最輕的，隻碎了段指骨。謝遇良甚至發現沈安腿骨有些錯位，像是被打斷後沒有經過處理自己長好的，他把錯位的腿骨重新敲斷再接上，找了兩根結實的棍子拿裹簾固定住腿。

做完這一切，沈安渾身已經被白色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了。

魔修受傷是常有的事，他們的法術不像仙修，有傷隻能塗藥，謝遇良看到沈安這一身慘樣雖然奇怪是誰把他傷成這樣，但也沒有追問。上完藥，臨走前還專門把帷幔放下來，擋住外界視線，下樓再次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店小二叫醒：“送水。”

店小二心裡苦不堪言，忙不疊又去燒水了，心說你們二人颠鸾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苦了我小二一趟趟送洗澡水！

再次填滿浴桶，店小二：“客官有需要盡管吩咐！”

謝遇良也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穿了套亵衣躺床上。多年來他沒與人同床共枕，一時覺得新鮮，側身支着腦袋看沈安。

“做什麼？”沈安察覺到謝遇良的目光，開口問。

謝遇良笑了笑：“在看你。”

沈安悚然：“看我幹什麼？”

謝遇良又笑：“看你好看。”

謝遇良想了想，補充道：“百年來，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此話不假，謝遇良從腦海裡認真回憶這些年見過的形形色色的面孔，确實沒有哪個像沈安這樣，好看的讓人一眼就能呆住。單是谪仙的容貌也就罷了，偏偏沈安還帶着一種讓人望而卻步不敢染指的氣質。他為了兩塊幹饅頭忍受折辱時都不曾低頭，卻願意對他說：你是我的恩人。

“我确實另有所圖。”謝遇良又道，說着伸手撈起沈安的頭發，在指尖纏繞把玩起來。

沈安頭皮發麻，登時坐了起來。

發絲柔順，從謝遇良指間溜走，淡淡的皂角香彌漫在空氣中。

“我能親你一下嗎？”謝遇良說：“就當是那枚丹藥和幫你上藥的報酬，從今往後兩不相欠。”

他坐起來，左手撐着床，右手放在膝蓋上，注視着沈安的側臉。見對方沒有反對意見，便突然湊近親了親他的側臉，要親的是他，最緊張的也是他，嘴唇張合還發出了道丢臉的吧唧口水聲！

軟的。

香的。

謝遇良猛然後撤，拉開了距離，迅速将頭扭到前面，然後靜了靜，扯過被褥背對着沈安躺下，看樣子就要睡覺了。

沈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由于過于震驚一時說不出話了。

他摸了摸自己臉側，帶着滿腔疑問：這就是吳良要的報酬？那枚丹藥不說價值連城起碼也得花上大價錢，他在逍遙派時何等風光，都沒用過此種靈丹妙藥，如今吳良卻說兩不相欠嗎？

回應沈安的是謝遇良逐漸平穩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