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留有隐喻，即妖丹可從同門手中“獲取”，在不觸發對方信号彈的條件下，一切行為都是合規的，此為二。

最關鍵的，未被提及的第三點，便是劉二狗方才聽到的小道消息，李翹楚等内門弟子會前來“巡查”。

巡查什麼？

确保預備弟子安全，并且觀察每位弟子在面臨多種不确定因素混雜的複雜情況會表現出何種反應。

比如，殺妖是否會手軟害怕，是否會亢奮快意。前者優柔寡斷，後者心術不正善殺戮，均不符合逍遙派仙修的要求。

對這個度的把握，才是最重要的評分标準。

對的，評分标準。

他猜測首勝弟子并非結算積分最高者，從預備弟子進入妖獸林時，考核就已經開始了。

謝遇良沉着氣，随着長老持法杖重磕地面，一束熒藍的光線發射，達到某個高度時停滞，向四周快速發射蔓延滑下。

籠罩在衆人頭頂的太陽光逐漸陰暗，直到散發着熒藍色光芒的幕布與大地閉合，仿佛雲朵遮住太陽又被風吹走，謝遇良感受着皮膚的暖意——結界形成了。

衆人紛紛移動，争分奪秒地進入妖獸林，時間代表一切。

謝遇良慢騰騰活動四肢，跟着人群進入妖獸林，劉二狗匆匆追上來：“良哥，跟我們一起吧。”

“我們”指的是他認識的乙級弟子和丙級弟子，七八個人組成團體方便溝通，三天兩夜的考核，多人組隊比單人行動更安全。

謝遇良搖了搖頭，首先劉二狗忽略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們”并不會像劉二狗一樣接納謝遇良。除了劉二狗，其他弟子的階級意識都非常強，他們會為了讨好劉二狗勉強答應謝遇良的加入，卻不見得可以發自内心認可。

既如此，他何必去觸黴頭？

其次，多人組隊，真的更便捷安全嗎？别忘了，大多數人仍然會盡力争取成為首勝弟子，前期也許合作得很完美，獵妖殺妖分配妖丹，後期整個隊伍隻會分崩離析。這就是人性。

最後，他想單獨行動。

所以謝遇良看着劉二狗不贊同的眼神，再次搖了搖頭。

劉二狗凝重地看着謝遇良，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七八分，咬牙從懷裡掏出一小包東西，偷偷塞給謝遇良，還沒等謝遇良做出反應，他就扭頭走了。

“良哥，保重！”

謝遇良張了張嘴，他猜到這個小包裹裡裝着什麼，吃食、短刃、打火石，是劉二狗貼身放着以防萬一的備用資源。

今天之前，無人知道第二關的考核内容，長老公示内容後并未留給弟子們準備物資的時間，因此人人幾乎空着手進入妖獸林。

他該給自己留着的。

“謝了！”謝遇良高聲道。

刀劍碰撞發出的清脆撞擊聲，充滿怒火的妖獸吼叫聲，仙修們此起彼伏的交談和呼救聲。

——狩獵，開始了。

親眼看到妖族同類被獵殺，是種什麼樣的感覺？謝遇良觀察着這片妖獸林。夜幕将将來臨，他翻身上樹，背靠枝幹，随手摘片葉子，抵在唇邊吹了首民間搖籃曲。

他們素不相識，但他們是同類。

今天殺了你，明天來殺我。

那隻幻化出人形興緻勃勃溜進臨江逛燈會的蛇妖，如今正大搖大擺地參加仙修獵妖行動，何其諷刺。

一曲畢。

謝遇良認真思考起睡在樹上自己會不會掉下去。

他歎了聲氣，視線飄忽，隐約間注意到某些異樣，然而思緒回轉，卻想不起來究竟哪裡有異樣。

夜間的風吹過，泛黃的樹葉簌簌落下。

“你在哭。”

清亮的男聲在樹下響起。

謝遇良終于知道哪裡不對勁，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立馬坐起身往樹下俯視。

一抹白色身影靜靜立着，覆面束發，露出來的半邊嘴唇紅潤飽滿，淡漠的雙目直視人心。

“為什麼？”

這樹底下居然站了個人？

他居然沒發現？？

沈安果然在這！他幹嘛偷偷站這兒不說話？？？

處于巨大震驚的謝遇良一時怔愣，順口應道：“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在哭。”趙危微微仰着頭，一陣冷風吹過，吹飛發絲。

臉上的涼意明顯，謝遇良擡手觸摸，濕潤一片。

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