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遇良翻身出轎,速度之快,令人難以立刻做出反應。跟蹤者慌忙屏住氣息。
半晌,他悄摸探出腦袋。
……人呢?
身後忽地襲來一陣風,肩膀被人扣住,謝遇良陰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在做什麼?”
李翹楚猛然轉身,吓得不敢動了。
謝遇良皺着眉頭,半眯眼睛。
李翹楚咽了咽口水,語氣有些生硬,幹巴巴地喊:“恩人。”
這又是整哪出幺蛾子,謝遇良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過他對這種示弱的讨好向來沒什麼抵抗力,于是态度稍微緩和:“……救你的是沈安,我們呢,也就是順手行善積德,你不留在逍遙派跟蹤我們作甚?”
說罷,見李翹楚低着腦袋不說話,他欲走,警告道:“再跟着别怪我不客氣。”
衣角突然被人抓住,李翹楚聲音細若蚊蚋:“我隻認識你……”
謝遇良一愣,十分費解:“什麼?”
“我失憶了,我隻認識你。”李翹楚表情無辜:“你是恩人。”
謝遇良把衣裳揪出來,神情古怪。沈安這個小師弟怎麼把腦子摔壞了,難道要纏着他嗎?
李翹楚緊緊抓住他:“恩人,帶上我吧,我做飯很好吃的。”
“你失憶了關我什麼事?”謝遇良猛拽衣裳,可李翹楚看着文文弱弱,手上勁而一點不小,他拽了半天硬是沒拽出來,幹脆道:“我砍你手了啊。”
李翹楚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反正就是不松手。謝遇良自然不能真砍他,手起刀落把衣角從中間劈斷,轉身就跑。
李翹楚就追啊。
謝遇良就跑啊。
李翹楚就追啊。
謝遇良大罵一聲,甩出長鞭把人捆住,怒道:“你失憶怎麼沒把輕功忘了?”
李翹楚眨了眨眼睛。
謝遇良把他捆着扔到地上,這樣總沒法跟着了吧。沈安一行人并未走遠,停靠在一家驿站。
小灰鴉捧着肉沫烙餅吃得津津有味,兩條小腿懸空晃蕩。沈小寶吃完烙餅擦幹淨嘴,挪了挪身體,和沈安一起看着來時的路。
不一會兒,謝遇良的身影便出現在兩人視線裡。
沈小寶驚喜地喊:“哥哥,他回來了。”
沈安懸着的心終于放下,由衷露出笑容,給謝遇良倒了杯茶。
等謝遇良在他身邊坐下,他道:“阿良,潤潤嗓。”
謝遇良一口氣将茶飲盡,正欲開口,擡頭一看臉色更差了。原因無他,李翹楚竟然就站在幾步外,瑟縮地看着他,簡直陰魂不散!
沈安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臉上的笑險些挂不住。雖仍是笑着,但笑不達意。他視力極好,一眼就看到李翹楚緊緊攥在手裡的一方極其眼熟的布料。
他将視線轉回謝遇良,果不其然,面前這人的衣角缺了一塊,衣裳也有些松散。
私心是半點不願多想,但什麼情形下二人才會如此這般?
沈安又将視線轉向李翹楚,有那麼多人喜歡李翹楚,可偏偏他的阿良這麼招人喜歡,一分一秒都不願意留給他。
他早知道這兩人注定心意相通,可這一天不能來得再遲點嗎?
陰魂不散的家夥。
“他為什麼……”
“跟蹤我們的……”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同時頓住,半晌,謝遇良接着說:“跟蹤我們的就是他,貌似失憶了。我說你這個小師弟也真夠離譜的,在自個門派能從山上摔下來把腦子撞壞。”
對啊,怎麼就那麼巧呢?
偏巧摔在他們二人面前。
偏巧失憶後跟蹤他們出了城。
偏巧拿着阿良一方衣角視若珍寶。
沈安古怪地笑了一聲:“阿良認為該如何處置他呢?”
處置?
謝遇良聽到這話有些不解,雖說他對李翹楚印象不好、且沈李二人有仇,但他确實搞不明白沈安的意思。
若要殺李翹楚,方法多的是。
沈安有無數次機會動手,但他并未動手,甚至救了李翹楚。
謝遇良琢磨起沈安的想法,越想越亂,幹脆順着自己的意思:“若他想跟着,那便讓他跟着罷。”
左右失憶了,給祝鸢當上門女婿也不為難。
若他想跟着,那便讓他跟着罷。
沈安捏着桌角的手指關節泛白,他深吸口氣,隻說:“好。”
小灰鴉皺了皺鼻子,戀戀不舍地把手裡的烙餅放下,蹦蹦跳跳跑到謝遇良身邊,抱着他的胳膊,小臉貼着:“我不喜歡那個人,他身上有股臭味,隔這麼遠我都聞到啦!”
謝遇良隻當她是孩子心性,頗為嫌棄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小灰鴉的腦門把人往外推:“全是油,你能不能别蹭我身上?”
回魔窟的路線不變。
隻是人數改成三大人兩小孩。
李翹楚自知讨人煩,遠遠地跟着,不往他們身邊湊。幾人在河邊稍作休息,天色漸晚,謝遇良挽起褲腿,高高興興地拉着倆小孩下水抓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