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兩個素包子,一個米糕。”
紀見溪付了錢,從碼頭邊的包子鋪老闆手裡接過來吃食,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鹹甜相宜的素包子是在康京吃不到的味道,雖然米糕在康京也有賣,但紀見溪總覺得味道差點什麼。
老闆看紀見溪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贊揚自己的手藝,心裡歡喜。
船工和等在岸邊的勞工都在卸貨、裝貨,包子鋪現在沒什麼人,老闆見紀見溪身上背着個包袱,又是一身書生打扮,口音聽着模糊,不太能知道他是哪裡來的,但看他樣子,猜測他應該是來明州求學的,模樣好看,瞧着讨喜,便有意與他攀談。
“公子哪裡人?”
“平城人。”
“我早年間也去平城擺過攤子,聽你這口音不太像啊。”
紀見溪報了一個北方的城市,“我家鄉是在平城,聽說那裡有個不錯的先生特意去請教。并留在那裡求學好些年。”
“唉,隻可惜我這些年來一事無成,實在有些茫然,又想家人得緊,就悄悄回來了。”
老闆思忖打北邊坐船來,正好在明州下也是合理,剛想安慰紀家溪幾句,就看見他有些憤憤地咬下包子,咽下去還不忘再誇獎自己的手藝,心中一樂。
“那邊可沒有這包子吧。”
紀見溪狠狠地點頭,“老闆做的這個就是記憶中的味道,就這口,簡直是朝思暮想。”
“公子這次回來可還出去?”老闆看青年愣了愣搖頭答了個“不知道”,身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們這明州不也有好些書院,何必跑那麼遠,我看今年放榜時候就長長一串名字呢。你要是想學習,那裡不是學,我看你儀表堂堂,定然是那裡的夫子不合适你!”
“老闆說得對!”
紀見溪吃完最後一口包子,整理一下,準備出發,和老闆告别後,沒走幾步又折返回來,面上有些赧然。
“公子怎麼了?”
“老闆可知道明州布莊或者成衣鋪怎麼走?”
老闆打量了一下青年身上灰撲撲的衣裳,心想這人近鄉情怯了。
不過老闆也理解這種心情,誰還沒年輕過呢。
于是,老闆便熱情地給他指了地方,還順便告訴他誰家賣得便宜布料好,哪家店小厮太纏人,最好别去。
紀見溪謝過老闆,向城中去。
船是辰時正的時候,在碼頭靠的岸。
紀見溪與船主道謝後,耐心等着船工将東西卸下來後才下的船,并在碼頭邊的包子鋪買了這些天來第一頓熱乎飯。
為了保險起見,紀見溪盡可能避免商船上的吃食,随身攜帶的餅子吃完後,他就跟着船工在船隻停靠補給的時候一起去買。
真正向裡走,腳踏入明州這片土地的時候,紀見溪還有些恍惚,站在熱鬧街口看着人來人往,相似的說話腔調讓人懷念。
紀見溪低頭理了理衣裳才向其中走去。
臨下船前,紀見溪特意換了身經過他做舊之後的交領窄袖青衣外罩煙藍色大氅,頭發也隻能用木簪束着,戴了鬥笠,任誰看了都是個趕路的書生,從包子鋪老闆那裡就可以确認,因而除去個子高,他在人群中并不顯眼。
紀見溪按照店鋪老闆所說沿路向前一直走,他此次目的地不是成衣鋪子,而是自家布莊謝雨樓。
謝雨樓是當年紀見音從一幫“惡鬼”手中搶下來的産業,紀見音是如何珍惜對待的紀見溪還是知道的。
畢竟,那不僅僅是布莊,更多的是關于母親的記憶。
在紀見音手裡,謝雨樓生意越做越大,在周邊很多城市都有開設分店,作為這周圍最繁華又背靠碼頭的明州,自然是開分店的首選。
紀見溪記憶中,謝雨樓在此處的分店比開在平城的本家還要大不少,之後在張寒松父親的引薦下,加入商會,同時讓紀見音搭上了去康京售賣的線。
不過考慮到管理、成本等問題,紀見音并沒有在康京開設分店,而是通過商會與康京的布莊達成合作協議,賣的是謝雨樓的招牌雪綢,并用它在康京打開了一片市場。
為了保證合作的誠意,紀見音經常親自壓貨來康京,同時也可以看望一下紀見溪。
當從張寒松那裡聽到“百家被”消息的時候,紀見溪覺得紀見音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但是她卻遲遲沒有動作,這一點就已經有些不對勁,再加上紀見音與張父交往變得疏遠,讓紀見溪心下疑窦叢生。
早年紀見音來的時候,紀見溪以放松心情為由,跟着她去過幾家售賣謝雨樓雪綢的布莊,雖然心下知道有哪些布莊,但是因為身後一直有人跟着,不能因為自己的猜測而帶來額外的麻煩,這才一家一家布莊走過去。
可恰好正是因為一家家走下去,早先有合作的布莊裡大多已經見不到謝雨樓的雪綢,取而代之的是别家,唯一找到的謝雨樓的雪綢也是壓底存活。
紀見音對待謝雨樓的态度,紀見溪如何不知曉,他怎可能會如此作為,拉低謝雨樓信譽?
但是,康京畢竟與平城相距甚遠,若是生意周轉出了少許問題,難以顧及也未可知。
因而先到明州确認一番,而不是貿然回去。
若是明州生意照常,那麼應當是紀見音過分忙碌,分身乏術,有所疏忽,自己此次回來正好可以幫他分擔些。
若是明州生意出了問題,那麼紀見音那邊可能真的出了什麼問題。
紀見溪遠在康京,姊弟倆為防止雙方傳信時候被有心人利用,兩人約定過出事暗号。
但是以紀見音逞強的性格,難保是自己想扛下什麼,同時也不能保證是不是紀見音遇到的情況不适合傳信,或者自己現在回來,錯過了她的來信,事情有很多種可能,不能武斷行事。
才走不過多遠,紀見溪已經為明州翻天覆地的變化感到震驚,此處雖然依舊繁華,但是和記憶中的明州已經截然不同,好在剛才在包子鋪有打聽明州制衣行當都在哪裡。
到了記憶中謝雨樓所在的位置,卻發現那裡開的是一家酒樓,才到晌午,已門庭若市。
“應當是記錯了吧”,紀見溪自我安慰。
繼續向前走,将包子鋪老闆所說的那些地方都走了一圈,并沒有看到謝雨樓半點蹤迹,再一回想,才發現謝雨樓那麼大一間鋪子,包子鋪老闆竟然沒有提起過。
兜兜轉一圈,又回到記憶中謝雨樓的位置。
肚子也很合時宜地響了起來,隻是刻下已經過了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