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呢?”紀見音爬上屋頂,坐到紀見溪身邊。
“星星”,紀見溪卧在瓦片上,稍微挪了個位置給紀見音。
“阿嬷怕你一個人在上面冷,讓我給你送個手爐。”紀見音将手爐遞了過去,攏了攏毛鬥篷也坐了下來,仰着頭一起看星星。
“你說若是此時在康京也仰頭,會看到同樣的風景嗎?”紀見溪問道。
“應該是一樣的吧,畢竟無論你在哪裡,隻要你仰頭向北,找到北鬥,就能從天樞星開始,一路數下來,到最後的瑤光星。”
“縱然天空一樣,誰都看得到北鬥七星,找得到天樞星,但我們看到的星星真的一樣嗎?”
“如何說?”
“我們躺着的位置正好朝北,北鬥在那,你看到了嗎?”
紀見溪給紀見音指點北鬥的位置,在得到肯定答複後繼續說。
“這七星現在就墜在那裡,若不是我們在的這個屋子高些,可能就隐藏在那裡的高樓中了。”
“确實,若是我們現在在下面,未必容易找到。”
“但在這個時節的康京,北鬥星不至于落得那麼低,若是都在我們這個位置來看的話,大約在那顆星星所在的位置”,紀見溪指了個位置,“在那裡,就是在院子裡也看得一清二楚。”(1)
“就算天是同一片天,北鬥都要去東北方找,但是我們看到的就是不太一樣。”
“所以你想說?”
“我想說我們都活着,但是一直相隔甚遠,即便我們是血脈下最親的關系,我們倆卻誰都不了解誰。”
“是啊,你在我的印象裡我總覺得你是長不大的,很多事是不能告訴你的,甚至怕你添亂,不過如今看來,你倒是偷偷長得儀表堂堂、人模狗樣了。”
紀見音将胳膊支在腿上,單手支頤,偏頭看向紀見溪,“倒是沒想到你這些事情上都做得不錯。”
就這些天,紀見音實實在在體會了什麼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向來不錯的身體倒下,就像是秋天落葉的老樹,對于自己來年春天能不能抽新條都感覺到迷茫。
若不是紀見溪在,自己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卧在病榻上好些天,也擡不起精神,直到昨天才算有點精神頭,今天能出來四處轉轉,甚至爬上屋頂和紀見溪看星星了。
那日自己見到的姑娘确實是個開端,即便有勇敢的人能夠來換身契,那也隻是少數,更多的繡娘都是被掌握在她的父親或丈夫手裡的,而這些男人或多或少都收到了兩個在自己這裡碰了壁的男人的賄賂、指點,對要來換身契的繡娘們百般阻撓。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何等魅力能讓人這般惦記?
倒是辛苦紀見溪挨家挨戶登門拜訪了。
“也不瞧瞧我是誰。”紀見溪驕傲,“你也不用顧慮,聽着于大夫的話,好生養病就是了。”
紀見音點頭,“我聽千星說,那是在城外撿到你的,身上還有好些傷,你在康京發生了什麼?”
“那你又是如何将謝雨樓經營成這般光景的?”紀見溪反問。
兩個人一人給對方一刀,皆是陷入沉默。
“你說得對,我們常年分開,連看到的星空都不了解,何談了解彼此,不如今夜就開誠布公地談談?”紀見音打破沉默,詢問對方意見并得到肯定答複,“我先問的,你先說。”
紀見溪點頭。
因為想要介紹段寄雲這個人,以及捎帶一下王七,事情也就隻能從放榜的初次相遇開始了。
因為醉酒導緻的烏龍事,唯有再回憶一遍。
“怪不得你此次回來後滴酒不沾。”
“我以前也這樣嗎?”紀見溪驚異。
紀見音食指、拇指捏合,中間留了拇指寬,“這麼高的小盞一杯下肚,就已經意識模糊了。”
“那你從前怎麼不告訴我?”
“你樂意就喝,反正在家裡,在我眼前做出什麼我不都能兜着,在外我倒是有委托孟璋幫我看着你,但也架不住你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