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香料盛行，你應該點了不少貨吧，要是無人接手，銷不出去砸手裡了，豈不是虧大了？”
“确實如此，但是也不是沒有破局之法。”
“自己開鋪子賣？”紀見溪很上道。
“嗯，當時我有這個想法，沒想到顧耿耿先我一步說了，我們平分貨物，各自開店經營。”
“我還以為那你們會共同經營，誰提出來的？是他？”紀見溪發問。
“不是，其實最開始是他提出他獨自開店，将我那部分購買過去，風險由他承擔。我自然是不同意，提議在此合作共同經營，但他因為勸我購買香料一事心中有愧，并不同意，我們争執不下，最後選擇折中的辦法就是各自開店經營，我們錢出的相同，貨物自然也是平分。”
“雖然這是個不錯的法子，但是開店一事并不是随便的，弄不好賠了夫人又折兵。”
“确實如此，但幸運的是我這邊仔細算下來，竟然額外還小有賺頭。”
“那香料你賣完了之後，店面怎麼辦，再盤出去？”見人搖頭，紀見溪追問，“為何？”
“當年母親和父親産業遍布各行，我一直盼望有朝一日我可以重現過去之輝煌，偏偏這些年，我除去謝雨樓的布莊和給了郭榮的逸軒樓外，再未涉足其他方面，我以為這是個機會，所以留下了那間鋪子。”
紀見音長歎，閉目靜默一息後才開口，“現在想來，那間鋪子才是錯誤的開始。”
“為何？它不是幫你銷完了險些砸手裡的香料，甚至還賺了一筆。”
“就是因為那間陰差陽錯還偏偏有好結果的鋪子，我覺得或許是天意，讓我可以将目光轉向其他方面。”
“但你不是随便又貿然的人。”紀見溪笃定。
“起先，我确實謹慎，和顧耿耿調查後，選地段開鋪子，雖然新開一個品類的店鋪其中會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我們在平城以及他家也取得了不錯的結果，甚至能夠在明州再開一間鋪子，利潤也還可觀。我甚至帶着他去見了張大哥，意圖在他那裡也開分店。”
張大哥就是張寒松的父親，張守興。
“我從寒松那裡聽說了這件事，之後顧耿耿還多次去找過張大哥，說是替你去的。”
紀見音一怔，“他那麼早就有所行動了嗎？”
“你不知道此事？”
“不知。”紀見音笃定。
“那繼續說回來，此時一切向好，總不能一直如此，不然也不會落得今天這般田地。”
“是啊，一切都太好了，導緻我都被麻痹了，在危機來襲時候，隻有猝不及防的份。”紀見音自嘲道。
“此話怎講？”
“香料随着時間推移，價格逐漸下落，日趨恢複到正常價格，而我手裡的香料是遠路運回來的，恢複到正常價格後，售價和進價相平，甚至于不足進價。”
“運輸成本高、利潤率低，這又是不能壓在手裡的貨，必須及時處理。”紀見溪單手支頤，另一手從屋頂撿了塊小石子上下抛着，“打你開了香料鋪開始，你就注定不能再将這些轉手賣給其他人了，不然是送把柄給别人，甚至影響謝雨樓的生意。話又說回來，正常售賣雖不至于盈利，但也勉強收支相抵，不至于虧太多吧？”
看人不語，紀見溪蹙眉道：“除非你手中壓貨太多，香料又不是必需品，除了趕風潮那段日子，能夠有大銷，其餘時候不過爾爾，你應該不會不知道。你大囤貨了？”
“當時香料負責的掌櫃采購出了錯，導緻我手裡的香料大量積壓。”
紀見溪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那采辦前總要你核驗吧？那個掌櫃呢？”
“我當時因為産業擴大，一時間焦頭爛額，那掌櫃也是跟我許久的人了，一時疏忽，就核了章。”
“事發之後，那掌櫃人呢？逃了？”
“嗯，他留下一封信，說他心中有愧，撇下家人逃了。”
“總不可能到現在也未緝拿歸案吧。”
“沒過多久，有人報案，稱在城西西郊的湖裡發現屍體，掌櫃家人指認那個身份确實是他。”
浮腫的屍體，根本不辨身份，就算是胡亂套上誰的衣服都可以頂包，可偏偏就是有人指認，還是那掌櫃的家人。
“所以，你不僅要面對積壓的存貨，還要安慰掌櫃家人。不過隻是香料一事，有多少賣多少，你又不是隻指望這一項，莫要告訴我屋漏偏逢連夜雨。”
紀見音剛要說話，又被紀見溪打斷，“那顧耿耿呢？早先他那麼積極一個人。”
“他倒是有心幫我接手那批貨，從我這裡購置過去了一部分。”
紀見溪蹙眉，見阿姊關心他，搖了搖頭示意她繼續說，順手将剛剛撿來的石子丢了下去。
隻聽撲通一聲，石子落入院子中的荷花缸子。
“香料鋪的事情還沒處理完，我之前急着在各處開的分店也出了問題，且問題各有不同。”
“鋪子多了，人員雜了，售賣的東西、服務的品質也因為疏于管理，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漏洞，就連從前謝雨樓的老主顧也因為我其他店裡糟糕的品質而有意換店。要不是讓我遇見了，我還不知道有些管事和夥計做起了陽奉陰違的一套。”
“這還隻是問題的一部分，距離平城、明州遠些的鋪子，我無法具體去看，隻能通過賬簿和掌櫃的反饋來了解。”
“賬面上有些鋪子效益很好，掌櫃來我這裡也說店中人手不足的苦衷，我便準許他們就近招收人手，很多都是當地人。”
“萬萬沒想到，本地人多了，他們欺生的本性也就表現出來了。合起夥來脅迫掌櫃、管事做假賬，限制他們與我的傳信，在鋪子中橫行霸道，早先我鋪子裡的人反倒成了他們的狗腿，那些鋪子于我，名存實亡。”
“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他們惹了官司？”紀見溪眼睛微微睜大。
“嗯，當時有一舉人從那邊過，去店裡買東西，他們漫天要價，脅迫舉人，強買強賣。”
“那舉人假意順從，離開後直接繞開縣令，找了同好的知州，事情一下子一發不可收拾。”
“那這官司要是打下來，無論如何你的名聲豈不是都臭了？顧耿耿呢？”紀見溪還沒忘那個奇怪的人。
“我當時聽到風聲後，為了防止其他地方還有此事發生，便讓安叔安排人為我奔走查探。沒想到他在去的路上遇到賊匪，受了重傷，要不是家丁拼死護送，安叔未必能夠回來。”
“我本想自己繼續親自去，卻沒想到府兵比我的速度更快。”
“恰好此時顧耿耿提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