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見溪,
展信安。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想來已經臨近年關。
匆匆來信是想告訴你,王七身死,此事在大理寺已塵埃落定,其中具體恕我不能如實告知。
此事不是在少軒手裡落定的,但他還是要我與你說聲抱歉。
與信一同捎去的還有一壇臘八蒜,是我、舒達、段風一起腌的。
南方想必已有回暖的勢頭,但依舊寒冷,勿忘添衣,善自珍重。
段寄雲臘月十五
」
段寄雲的信向來很短,不像紀見溪那般洋洋灑灑,短短幾行字就把要說的都說了。
紀見溪将随信一起來的另一個包裹打開,剔透的琉璃瓶裡是翠綠的蒜,像是冬天裡的一抹春。
“真好看”,許蓮拿起罐子感歎,“這是臘八蒜?”
“阿嬷知道?”紀見溪驚奇。
這臘八做臘八蒜的習俗還是他到了康京,和鄰居學的,他從前隻吃過糖蒜。
兩姊弟體諒許蓮身子骨不好,加上年紀大了,都不想讓她舟車勞頓去康京,所以這些年她一直在平城守着家。
許蓮一愣,懷念着笑道:“早先我跟着老爺夫人時候見過,第一次見我還以為是黑心店家用綠了的壞蒜糊弄人,要去和人理論,差點還鬧了笑話。”
“今晚吃不吃?”許蓮拿着臘八蒜問兩人,得到肯定答複後笑吟吟道,“那今晚就吃餃子,我去和面……”
待人離開,紀見音問紀見溪,“這是寄雲寄來的?”
兩人幾次通信段寄雲都會捎帶些小物什,上次是酒囊裝的醉春釀,上上次是陳記橘餅,橘餅如今隻剩了包裝的彩紙,醉春釀留着過年時候喝。
紀見溪點頭,将信遞給紀見音,見人猶疑,又肯定地點了點頭紀見音才接過去。
“王七死了,看起來是塵埃落定,具體恐怕不是那麼簡單,你的朋友們都束手無策,我們小心為上的好。”
紀見音有記得紀見溪說過林少軒任的是大理寺少卿一職。
“嗯。”
薄皮餃子,翠綠蒜,晚餐很合胃口,姊弟倆都多吃了些。
*
安紹趕回來的時候,已經夜色低垂,空蕩的紀宅四處點了燈籠,貼了對聯。
紀見溪先看到的人影,吆喝了一聲。
安紹應了一聲,快步走進,還沒開口,手裡就被塞了個湯婆子。
“少爺,是我……”
紀見溪猜他要愧疚自己回來這麼久,現在他才回來看自己,決意先發制人。
“安叔,得快些,阿嬷做了好些吃的,就等你了,還有我朋友特意從康京寄來的酒也都等着你來了,打開嘗嘗呢。”
整個紀宅,現下就他們四個人,四方桌正好一邊坐一人。
四人圍坐在桌前,你看我,我看你,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愧疚。
有人愧疚自己将好好家業斷送,讓這年過得有些凄涼;有人愧疚自己科舉不中,連家事都顧不上;有人愧疚自己沒有照顧好兩姊弟,四人誰都沒說。
“來嘗嘗這醉春釀。”紀見溪取來酒囊,打破沉寂。
紀見溪正準備給自己倒酒,卻被紀見溪擡手制止,“你也喝?不怕耍酒瘋了?”
“這裡是家裡,我能耍到哪裡去?更何況那日隻是意外,我今日少喝一點又不會醉。”
“當真?”紀見音挑眉。
“君子一言。”紀見溪笃定。
兩杯酒下肚,言之鑿鑿的紀見溪已經有些迷離。
“這酒有點淡啊,但是挺好喝。”紀見溪咂巴嘴道。
紀見音不語,隻是一味地給他酒杯兌水。
許蓮給紀見溪布菜,安紹一直在問紀見溪事情,讓他整個人閑不下來,這樣也就沒工夫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紀見溪很少喝酒,一般都是在家人面前,酒量差又不記事,加上有紀見音兜底,自然沒闖出來什麼禍事,要不是他在康京偷喝酒,他怕是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酒量差,但他沾酒又與旁人不同。
他雖會出一些奇怪的舉動,還愛掉金豆豆,但你還是可以和他講道理,若是你的道理說過了他,他就聽你的,要是說不過他,那他可就堅持自己那一套奇奇怪怪,活脫脫是一頭倔驢。
茶餘飯飽,安紹幫着許蓮利落地收拾了桌子,又架起小爐煨茶。
不過一晃神的工夫,許蓮端着橘子來,就看見紀見溪攏着毛絨鬥篷蹲在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