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這是幹什麼?”
“阿嬷不可與我說話,我是雪人。”
“怎麼成雪人了?”許蓮不解。
“今年不下雪,堆不得雪人,隻好我來做雪人。”
原來這平城不下的雪,由他紀見溪下。
許蓮怕人凍壞了,想要人進來,可她說不過紀見溪,拉也拉不動,見紀見音攏着手爐出來,許蓮向她求助,希望紀見音能幫她把這個“大雪人”弄進去。
“沒事,我剛給他加的鬥篷,一時半會人凍不壞”,紀見音攏着手爐睨着院子中的人,又轉向滿面憂色的許蓮,寬慰她,“阿嬷,不要緊點,見溪在院子裡待着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我們看得住他,而且冷點還能清醒頭腦。倒是阿嬷你快些進來喝茶暖暖身子。”
許蓮看了眼執拗的“雪人”,歎了口氣最終進了屋子。
三人在屋裡飲茶,不忘看着院子裡一動不動的紀見溪。
“少爺莫不是睡着了,這樣下去定要染風寒。”許蓮捧着茶,眼睛一直沒離開紀見溪。
紀見音拍了拍許蓮,要她放心,自己攏着手爐出去,走到紀見溪身邊,将手爐塞給他。
“暖和嗎?”見人點點頭,紀見音幽幽說道,“雪人碰不得手爐,你現在已經化了,雪人沒了。”
紀見溪依舊蹲在那裡,桃花眼上蓄起了淚水。
“雪人沒有了,還有什麼?”
紀見溪沉吟片刻,“還有紀見溪。”
“這麼冷的天,紀見溪應該去哪,是不是該回屋暖和暖和?”紀見音循循善誘。
紀見溪點點頭,一邊走一邊掉眼淚。
許蓮早已讓安紹準備好了濃茶,人一進來就給送上了。
紀見溪啜了一口,嫌苦如何也不肯再飲,自己尋了個角落坐着抹眼淚。
“雪化了成雲彩了,明天就飄回來了。”紀見音安慰。
“當真?”紀見溪眼裡又有了光彩。
“當真。”
隻聽屋外咻咻聲,而後是雨打油紙傘的噼啪聲。
走出去望見鄰居在放煙花,可惜都隔着些距離,隻能看見小花一朵又一朵綻在天空上。
安紹取來路上買的線香煙花,分給衆人,許蓮去尋火柴。
線香煙花,是少量火藥裹在紙張中,并把它們纏繞、包繞在細竹條上的手持小煙花。
小小的煙花拿在手上,卻是比天空中展開的要宏大壯觀不少。
第二天紀見溪醒來的時候,并沒有感覺到宿醉,畢竟實打實喝進嘴裡的隻有兩小盞,其餘都是水。
正月初一需飲屠蘇酒,毒驅邪,以求新一年裡不生病,健康順遂。
飲屠蘇酒是由長輩向晚輩敬酒,自幼至長為序。
紀家隻餘姊弟二人,許蓮、安紹并不落座,站着和紀見音一起敬紀見溪,而後紀見音,再安紹,最後是許蓮。
關于紀見溪飲不得酒這事也是正月初一飲屠蘇酒時候發現的,之後他喝的都是許蓮特制的,小飲不妨事。
飲過屠蘇酒,許蓮給每人分膠牙糖。
飯後,安紹準備開年炮仗,許蓮拾掇晌午的菜。
姊弟倆換了新衣,淨身後去祠堂祭拜。
旁人家中祠堂列祖列宗,兩姊弟家中祠堂隻供奉了父母,再向上的祖輩兩人都沒見過,父母也沒提,更别說林立牌位。
至于祖宅,兩人也是此番收拾時候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原以為自己就是平城人,想祖宅那裡供奉着的列祖列宗,必是要在地下将他兩人這從不祭拜的不肖子孫罵得狗血淋頭。
在沒有兩人父母牌位前,這裡擺的是觀音像,大年初一的時候,父母就帶着姊弟二人拜觀音,再給他二人帶一串如意珠。
紀家父母拜觀音向來隻求平安順遂,從不多求,偏偏所求不多,還求而不應,紀見音便和紀見溪商量,就将此處供奉上了父母牌位。
食過午飯,按理應去賀正,兩姊弟卻都坐在家中飲茶,就在二人以為圖得悠然時候,紀宅有意外來客。
從前在謝雨樓做工的尚未嫁人的繡娘成群結伴來拜年,衆人雖然對離開謝雨樓後的未來感到迷茫,是家人還是再謀得一份活計,誰都沒有注意,紀見音自然也無法告訴她們,隻是聽他們講。
每個人面上都很生動,圍着紀見音,你一言我一語,直看得人歡喜。
紀見溪坐在一旁聽着,想起來去找許蓮拿糖橘分給她們。
這些姑娘們早先在換契的時候都見過紀見溪,知道這少爺也是頂頂好的人,就像是她們的前掌櫃一般,一個個歡喜接過紀見溪分的糖橘,還要再說上兩句吉利話,大膽地還要問婚娶,搞得紀見溪羞紅了臉。
往年紀見音此時走得多是鄰居、合作夥伴,少不得人情世故;在康京的紀見溪也是去與鄰居、夫子賀歲,以及趁着林萱萱不注意,悄悄給段舒達塞糖和銅闆。
今年這樣的還是頭一遭,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