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娘,夢娘”,男人進門就喊人。
隻見一婦人從一旁的房子出來,她身上襻膊還沒解,手上還有些濕漉,眉眼間還可窺見年輕時候的風韻,她見着男身後帶着四個人,甩甩手走上前,等他靠近了男人才發現她比他高了約莫一個頭。
夢娘走上前,目光掃過幾人,到紀見溪和紀見音時候明顯有些愣怔。
“幾位是?”
紀見溪作揖,将事情又說了一遍。
夢娘看着兩姊弟,“兩位你們父……”
“四位也别站着了,快些進去喝茶暖暖。”龐典打斷夢娘,将四人迎進去。
雖說這裡外面還挂着書坊的牌子,裡面油墨氣息已不算重,似乎許久未曾開工。
夢娘給姊弟二人上了茶,安紹和許蓮在旁桌落座,她本想也坐下的,卻讓男人趕了出去。
“你們是如何有此處房契地契的?”龐典直入主題,眼睛一直落在紀見溪拿出來的房契上,甚至想要伸手去拿。
紀見溪不着痕迹地躲了過去,起身與二人做介紹,又問男人。
男人名喚龐典,叫他趕出去的夢娘是他的娘子。
“兩位可是此處老闆?”紀見音環顧書坊,最終目光落在龐典面上。
龐典見是紀見音發問,并不是很想回答,但又不經意瞥了一眼紀見溪壓在手下的房契點了點頭。
“這書坊生意如何?”紀見溪發問。
龐典眉一皺,眉間川字紋更是明顯,一抿嘴,很想罵咧。
生意好不好,睜了一雙眼難道看不出來嗎?在這裡明知故問。
心裡是這麼想,開口确實令一番。
隻見他歎道:“難做啊,自打隔壁青城開了好些個書坊,他們賣的什麼勞什子書,我們這裡也印不出來,這生意就愈發的難做了,大家都去青城那邊買書了,也沒幾個願意來這裡的。”
龐典說完向斜後指了個方向,“我們那邊好久沒開工了。”
确實很久沒開工了,書鋪的墨香都要比這裡濃重。
“龐掌櫃難道沒想過要換個行當幹?”紀見音呷茶。
“你以為”,龐典突然高聲,又收了回來,黝黑的臉上泛着悻悻,“紀姑娘以為我不想嗎?這年頭換活計哪有這麼容易。”
“而且,我就是想換,這房契地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丢了,想換個地方再開始也難。”說着,龐典眼睛就粘在了紀見溪手裡的兩張紙上。
“不瞞龐掌櫃,我阿姊也做些生意,做得還不錯,也算小有成就,連帶着我也沾光”,紀見溪把玩着眼前的杯子,不經意漏出手上的玉扳指。
這扳指紀見溪打算一會去當了還錢,好請三人大吃一頓的,現下先派上了用場。
龐典自然是注意到了,之前的怨氣一掃而空,換上親善的笑,甚至帶着一絲谄媚:“那兩位此番來,怕不僅隻是為了還房契的吧。”
“自然,見溪自幼酷愛念書,我就想着給他買個書坊,正好在家中意外找到這麼份房契,這渭州距離平城也不算遠,就想着來看看。”
紀見音語氣平平,仿佛在說一件小事。
龐典心中怒罵自己眼拙,差點錯過了“财神爺”,心中已經将書坊标上了更高的價格,畢竟看着這姊弟二人感情不一般,若是弟弟願意,自然有人買單。
“那二位覺得這裡如何?雖然舊了些,但東西都是齊全的,隻要小少爺願意,雇了人立馬就可以開工。”龐典說着,目光一凜,看向門外。
姊弟二人神色淡然,餘光從面朝門那邊的安紹處得到了答案。
龐典制止了夢娘進來。
紀見音拿了帕子,掩面輕咳。
“阿姊。”紀見溪趕忙給人順氣。
“小姐”,許蓮快步上前,拉着臉睨了眼龐典,“小姐身子要緊,此處爐炭不足,凍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是啊,阿姊,這書坊在此又跑不了,我就是喜歡也礙不着一時。”紀見溪關切。
紀見音斂眉,看向紀見溪眼中倒是笑意盈盈,“當真?你回家可不許鬧脾氣。”
這話說的紀見溪一愣,無奈地配合着人道:“那是自然,什麼比得過阿姊身體健康?”
說完,兩人轉身朝向龐典,面上俱是惋惜和抱歉,匆匆與人辭别。
那龐典心心念念的房契地契自然也應并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