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招手讓人過來點單,問她,“還想吃别的嗎?”
樓銜月倒是不餓,但她聽完他說話,猶豫了一會,在菜單裡扒拉,“要不要喝艇仔粥?或者吃一份魚丸車仔面?”
“給我點的?”他很敏銳。
“……我也可以一起吃。”她沒承認。
商時序沒戳穿,但笑意浮上臉,就這麼對人說:“聽她的。”
他今夜疲于應付工作、生活上的社交,唯獨和她說話時,不覺得困擾。
隔着一張桌子,他注視她好一會兒,“聽說你和人吵架了?”
樓銜月沒料到他知道得這麼快,也沒背後告狀:“沒吵,我這是據理力争。”
她不想多談,商時序卻偏沒讓她如意。
他取下眼鏡,一隻手支在臉側,很散漫的模樣:“那怎麼還和人打賭了,賭這麼大。”
他這樣雲淡風輕,樓銜月心底一股莫名的氣惱突如其來,她語氣加重:“那也是我的事情,商總又要擅自幫忙嗎?”
說完後才知道後悔,她肩膀僵硬着,不自主埋怨自己态度不夠好。
但沒有辦法撤回。
商時序沒生氣,下意識猜測她這麼說的原因。
她反應這麼劇烈,想必上次已是憤怒至極,不願再接受他的好意,要劃清界線。
這個念頭流星一樣閃過,隻在心裡刺一下。
“我沒有那個意思。”他克己複禮慣了,很平和地解釋。
“我知道。”樓銜月悶悶地說,“我也沒有那個意思。”
芝麻糊上得很及時,打破了他們驟然安靜下來的氛圍。
商時序将那滿滿的一碗推到她面前,不輕不重說:“趁熱吃。”
他沒有再提這個話題,已經是讓步,樓銜月不會不知好歹,拿起勺子:“好。”
很黏稠的質地,她怕被燙到,一點點刮着邊緣的角落,這家店出品很好,嘴巴裡甜香十足,卻不會膩味。
不多時,他的艇仔粥上來了,掀開砂鍋蓋子,能看見剛撒上去的油條絲,混在蛋皮、花生、鱿魚等各類小料中。
商時序晚上忙起來,早就餓過勁了,隻剩一陣一陣的胃疼沒停歇過。
他對廣東的食物并沒有特别的偏好,但這口粥進了腹部,卻是一種滿足的沉甸感。
樓銜月望見他舒緩的眉心,膽子落回胸腔,刻意說軟話:“是不是很好吃?”
“還行。”商時序吃飯是很有儀态的,細嚼慢咽,咽下去才會回答,“鹹淡适中。”
這是什麼話,她眼睫彎了彎,“商總連對夜宵的評價都這麼捉摸不透。”很放松的語氣,她一邊搖着頭,一邊去吹芝麻糊。
不像是誇他。
他挑眉,屈尊降貴地發問:“那該怎麼說。”
“好吃、很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到我下次還要來吃。”
樓銜月信手拈來、言之鑿鑿:“這才是這個場合要用的,不然你面前的艇仔粥聽不懂,會生氣的。”
她說歪理的樣子很可愛,讓人不會不懂眼色地戳破。
“生氣了會怎麼樣?”他順着她的話,鄭重其事地請教。
“嗯……會變難吃,會不想讓你吃得高興。”
商時序輕笑一聲,沒笑話她的幼稚,而是慢條斯理地低着頭,學她語氣,“嗯,你很好吃。”
樓銜月想不到他如此配合,怔一怔,眉梢眼尾都揚起,是很燦爛的笑:“不客氣,它說不客氣。”
他便也笑,笑意很濃,一直到吃完飯也沒散。
時間不早,商時序提前喊了司機過來接,不是他經常開的那輛。黑色的車身,後排座位寬敞到能躺下,兩個座椅之間隔着一道中控,一看就造價不菲。
樓銜月學校很近,平時走路就能到的,車上不過短短幾分鐘,半句話都沒多說到。
但今日已經相處夠久,她很知足,下車時都是好心情。
“商總拜拜。”
夜色中,她招着手,說話的音節一拐一拐。
她的情緒實在是太好辨認,商時序想。
高興時神采飛揚,低落時萎靡不振。
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學生妹。
“注意安全。”他點頭。
樓銜月背着手,腳尖踮着,像在蹦。
“到了會給商總發消息的。”她說。
逆着光,學校門前路燈溫柔灑在她的發頂,毛絨絨的。
是她的回答出了問題,不然,他怎麼會忽然想抱一抱她。
她的頸窩很軟、臉頰很軟、手掌很軟,想象中,該是一種很适合抱在懷裡的感覺。
渾身的疲倦,應當能在這種柔軟中消解。
這沖動來得不合時宜,很強烈、猝不及防。
但他僅是喉結滾動,說出口的語調沉緩冷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