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日光耀眼。盧會在療養院看到松玙以為自己還在夢中,當場用力掐自己的胳膊。疼痛告訴他:這是現實。
盧會:“不信!”
松玙看到他奇怪的動作和自說自話,疑惑歪頭:“你沒事吧?”
“松玙你沒事吧?”盧會感覺他今天怪怪的,有點小環的影子。現在他才意識到人格融合的進度。
“我還行,但有些事想和你聊聊。”松玙轉身向盧會的辦公室走去。
盧會不知為何心裡有些忐忑。
“盧會,我覺得我是小環,我的家人也是這樣認為。‘我們’是‘我’。但是現在人格在融合,我能感覺到我不是很想要那一部分的記憶。”松玙十指交叉,盯着地闆上明亮的光斑。
“是因為你的丈夫嗎?”盧會看到他緩緩擡頭看向他,又繼續說,“是什麼原因的不願意?是因為對一個人付出責任很難,還是……你又在逃避,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松玙視線下垂:“你說得沒錯,我是在逃避。他很好,但我給他的傷害也很大。有時,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他說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件。
“他這種想法和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但除此之外,人所制定的正确的三觀其實隻有大緻的框架,比如倫理、道德、法律等方面,對于細微之處皆是求同存異,也并沒有完美的三觀。”盧會娓娓道來,“你有考慮過帶他看心理醫生嗎?”
“我覺得不會有用。”松玙斷言,“他去我姐那看過,但我姐是不會告訴我的。”
“你的姐姐畢竟很重視客戶隐私這方面。”盧會了然,又回到開始的問題,“說回你的問題,松玙。你在很久以前就讀過忒修斯之船,并認為是事物的姓名讓‘我’也是‘我’,這也是你對于自己的解釋。這是你第一次反對自己根深蒂固的認知。”
松玙搖頭,注意到地闆的光塊逐漸延伸,向他移動:“不是反對,我依舊這麼認為。但如果現在這裡坐着的是另一個‘我’,人格融合也依舊存在,‘我們’是‘我’。隻是‘我’想不明白的是,這次為什麼是‘我’成為清醒的那個?面對他,那個‘我’更合适,因為有關于愛情完整的記憶。”
“因為你扮演過小環吧。”
“什麼?”松玙擡頭,奇怪他的發言并認為他是不是吃壞了東西,弄得今天都不正常了。
“别用那種質疑我腦子壞掉的眼神看我。”盧會求饒,“你果然‘遺忘’了。”
然後盧會對他說了一件他們都知道的事實:“兩年前,‘小環’連續存在了一年。我當時判斷你距離痊愈又進了一步。”
松玙點頭。他也記得這件事,當時醒來看到日曆上年的數值的增加,以為是誰的惡作劇。
盧會:“前段時間我聽到你說好久沒看到畫家,于是重看了病曆本上的記錄,确認了:在那之前就是你的意識,那一年裡有過人格的互換,但是你扮演了自己的另一個人格。”
“這說不通。”松玙反駁,“另一個我會發現自己記憶的缺失。”
“如果那時小環想起了那一年的記憶呢?”盧會反問,“這七年你一直保持着燕京雲城兩頭跑,隐瞞雙方。萬事都有意外,雖然你摸索出人格互換的時間規律,但這麼多年,你就沒有在他的面前換過人格嗎?”
“我沒有‘記憶’,你說我假扮小環,可能嗎?”松玙否認。
“你有的,隻是‘遺忘’了。你扮演‘小環’很成功,舉止、言行都騙過了我們。為了符合小環的性格,你不得不定期來這裡檢查,但那個雨夜,你在來的路上目睹了畫家知音的車禍現場,不是嗎?”
“畫家的知音,他死了?”松玙不敢置信,他确實很久沒看過那兩人了,但其中一人這麼就……
盧會繼續說:“當時餘文述給我打的電話,我去接你時你早已昏迷不醒,醒來的是小環。那應該是真的小環,之前那個昏迷的,是你。後來小環來來複診,在2樓看到了畫家跳下來的身影。小環當着我的面昏迷,醒來後是你。在那之前的,也是你。
“因為PTSD,你對‘死亡’會保護自己般地選擇昏迷和‘遺忘’;而小環表現的是巨大的恐懼,但不會‘遺忘’更不會昏迷。”
“你選擇‘扮演’的原因,是因為愛他吧。”盧會一錘定音。
松玙才知道畫家和知音的死亡,并對此感到恐懼。還有,難道真如盧會所言他“扮演”過小環,以及愛他?
“需要試試催眠嗎?或許能想起來。”盧會溫聲詢問。
松玙定定看向他,緩緩點頭。
*
松玙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周圍空無一人。他起身四處觀察,看到卧室裡擺放在床頭櫃的雙人合照。
他,以及一個陌生人?
松玙放下相冊,懷着疑惑繼續查看。他看出這給房子裡兩個人親密生活的痕迹,其中一半是他會選擇的生活用品的風格。
他站在陽台吹着輕柔的晚風,得出一個可怕的猜測。
正巧手機響起,他看到備注:好聞的山茶精。松玙沉默了,這是什麼垃圾備注,又不是貓吸貓薄荷。
他接通電話,男人溫柔的嗓音如同晚風讓人感到舒适以及……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