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現在隻要向他舉槍然後扣下扳機就結束了。”吳先生傾身在他的耳邊輕聲引誘。祁擾玉有了動作,擡起眼睛看向他們。
松玙痛苦的閉上眼睛,似乎這樣就能抵消眼前鋪展的大片暗紅。
“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吳先生站直身體,用正常的音量說着,使得祁擾玉和他所不知道的人也能聽見。
——“就像當初你向你的母親開槍一樣,你是可以做到的。”
“母,親?”松玙喃喃重複,靈魂不由自主地重返那個被遺忘的血淋淋的噩夢。
冷,潮濕,血腥味。幼小的他被人抱在懷裡,那人壓着他的手指按下扳機,而被槍指着的女人露出一個安撫的笑。
“砰——”血如同被人抛在半空的紅色花瓣,輕飄飄的落下,輕飄飄的離去。
那個人,是他的母親?他,親手殺了媽媽?
腦海裡回響起不同的聲音,靈魂被撕裂成兩半,一半留在了永遠快樂的六歲,一半被抛在血影幢幢的六歲。
他是小環,他一直尋找的媽媽早已不在人世;他是松玙,他一直想知道的那個人是他的媽媽。
遺忘把痛苦剝離,真相是他粉碎希望也無法承受的代價。
吳先生十分享受他痛苦的表情,從他的背後擁住他,和松玙六歲一樣姿勢,向所愛的人舉槍。
“不要,不要。”松玙嗚咽。他神志不清,深陷夢魇。這一切又把他帶回六歲。
祁擾玉面對黑漆漆的槍口,閉上了眼睛。一切都與那個噩夢重逢。
“那時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吳先生語氣懷念,又想起什麼,笑了,“也忘了和你說,讓你向你母親開槍的主意,是我出的。”
說完,他便壓着松玙的手指按下扳機。
*
半個小時後,警方把兩人解救出來。餘文述在現場接應他們。
罪犯被抓捕,而令人費解的是吳先生在看到警察很是驚訝,但沒有反抗十分順從的讓警察拷上手铐。
餘文述半扶着松玙,後者已經暈厥。他又想扶祁擾玉,卻被對方躲開。餘文述驚訝,接觸到他痛苦的神色又閉了嘴。
醫生護士把他們按上擔架擡走了。餘文述跟上去,與吳德光擦肩而過,他停下腳步,問一旁的警察:“我可以和他說兩句話嗎?”
警察點頭。餘文述看向他,雖然被捕卻不改其色,似乎早預料到了會被抓。餘文述回想起松玙和祁擾玉的模樣,他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讓他們變成那樣。他的目光尖銳地刺向吳德光:“你的目的是什麼?”
他并不要錢隻是想見松玙,仔細想想總覺得其下有陰謀。
“目的?”吳德光笑了起來,眼尾的皺紋擠起來像是一尾溫柔的魚,話語卻讓人不寒而栗,“當然是為了享受你們的痛苦。”
餘文述坐在醫院長椅上發怔地盯着松琰發來的關于松玙狀态的消息,直到手機息屏。随着身邊的門打開,他急忙站起來看向不久前進病房詢問祁擾玉的蕭納,猶豫着要不要開口。
“餘先生,受害者的血液中檢測出□□的成分,要對他進行戒斷。”蕭納先開口了,“我們通過罪犯吳某得知這是罪犯注入的毒品,所以警方建議祁受害者居家戒斷,以防成瘾。”
“□□!”餘文述慌張,“那他怎麼樣了?”
蕭納說:“或許你們應該給他找個心理醫生,他的求生欲望很低。如果有需要,警方也可以提供幫助。”
餘文述目送他離開,推門而入看到祁擾玉胳膊固定着夾闆坐在床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副行将朽木的模樣。
VIP病房裡開着充足的暖氣卻讓人感到空氣凝結成冰。餘文述打了給寒顫,往裡走來到他面前。
“姐夫。”祁擾玉微微擡起頭,看向他腳邊的虛空,聲音平靜得不像話,“他怎麼樣了?”這輕飄飄的一句像是在求救,像是溺水之人所能依托的最後一塊浮木。
餘文述哽咽,不敢告訴他答案。
祁擾玉沒聽到回答,視線攀着那片虛空往上移動。
餘文述逃避了,他不敢看到他的眼睛,不敢看到其中深沉的絕望、痛苦和掙紮的希冀。
他知道他想要的答案,也知道他的選擇。他想聽到松玙平安無虞,他要選擇離開。但餘文述注定是放上這最後一根稻草的人。
餘文述哽咽地在駱駝身上放下最後一根稻草,他說:“松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