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雖然不多,但是也要花費些工夫,有程謝二人幫忙,阿碗便撒手不管,拉着蕭嶼的手去找鄭阿婆。
屋棚太小,裡邊還有其他人在,帶着蕭嶼進去到底不太方便,鄭阿婆帶着阿碗他們尋了處陰涼之地說話。
先前那些人說話雖然難聽,不過也不是沒有道理,阿碗今天帶的東西的确是有點少,因此面對鄭阿婆時,阿碗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察覺到阿碗的不安與局促,鄭阿婆拍了拍阿碗的手,聲音輕柔:“那幾個人什麼性子你也是見識過的,他們那些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不必将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你心裡還念着我們,就已經足夠了,倒是不必再送東西回來,你也知道的,這地方……什麼東西都存不住,”說着她又歎氣:“說實話這地方其實你不該再回來的,從這裡出去的人就應該向前看不要回頭,好不容易過上安穩日子,不該再跟這個地方有所牽扯,雖然——”
她看了蕭嶼一眼,蓦地沉默,跟阿碗道歉道:“說起來這事還是我們的不是,我們也是你走後才從其他人那裡聽說了……情況,我記得之前說過,你當初帶着你娘離鄉便是因為……你若是事先知道……斷然不願意——”
許是為了顧及蕭嶼的面子,鄭阿婆說地吞吞吐吐語焉不詳的,但是阿碗能聽懂她的意思,搖了搖頭,對鄭阿婆釋懷地笑:“我現在沒關系了。”
“你們其實也沒比我們早來多久,又進不去城裡,這種小道消息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阿碗相信他們不會知道了卻不跟她說,更沒有遷怒她們的意思,“阿婆你不用擔心我,我反正不會讓自己再吃虧的。”反正她要遷怒也是針對梁霺他們。
鄭阿婆瞥了眼他倆在一起的手,沒再說什麼。
阿碗想起今天過來的正事,非常不好意思地将一個牌子遞給鄭阿婆:“阿婆這個給你,有了它你應該可以進城吧。”
鄭阿婆接過看了一眼,沉思良久,将東西推回給阿碗:“這東西我不能收。”
阿碗紅着臉:“是,我也知道有點過分……怎麼能給人取這樣的名字!可恨我不識幾個字,又不知道阿婆的真名,才會鬧出這樣的失誤來——”“妪”說得好聽一點是老婦人,要是說得難聽一點,給人取這樣的名,就差指着對方罵老太婆了,也難怪鄭阿婆不樂意。
“不是這個原因,”鄭阿婆歎氣,“隻是怕會連累你們。”
“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阿碗倒是無所謂,“連方嬷嬷都能帶我進城還幫我搞定身份的事,想來這種事情以前、其他人肯定也沒少幹,既然很多人都做過這種事,真要追究起來,難道還能把所有人都處理了?”
鄭阿婆搖頭,聲音無奈:“你不明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
“我是沒讀過什麼書,許多事也的确是想不太明白,”阿碗點頭,“我隻知道,阿婆你這般的年紀,總在這地方待着也不是法子,阿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進城之後就跟我娘一起住吧,我找他們要了一處宅子,裡邊有幾間屋子,應該也能住幾個人的。”
“我不知道阿婆到底是哪裡的人,當時跟人說的是阿婆是我外婆,跟我們是一個地方來的,”阿碗說着不由得有些惋惜,“本來還想着用同樣的法子把程二哥謝三哥的身份也搞定的,隻可惜被方嬷嬷發現阻止了。”
阿碗突然頓住:“還是說……阿婆你也跟别人一樣,覺得我之前的行為不妥、也不喜歡我行事的法子……看不起我……嫌棄我所以不願意跟我們住在一起?”
“沒有的事,”鄭阿婆擺擺手,“你能有别的去處,不必像我們這樣困守在這種地方,我們為你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嫌棄?”
“這世上更不光彩更見不得人的手段我也是見過的,跟那些人比起來,你還是太純良了,”鄭阿婆有些感慨,輕輕拍了拍阿碗的手,“不管别人如何說你,你自己不可妄自菲薄……不說别的,隻觀你跟你娘之間的事,便可知你品性不壞——”
“阿婆你說的話我聽不太懂,但是好像是在誇我……”阿碗臉紅,有些不好意思,“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誇我。”
“既然你不是像别人那樣嫌棄我看不起我,”隻飄忽了一瞬,阿碗又把話題扯回去,“那為什麼不跟我們進城呢?”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十分不解:“這地方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嗎?”
鄭阿婆沉默半晌,語氣無奈:“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什麼來曆什麼原因淪落至此嗎?你都不了解我們就邀請我跟你們同住,就不怕日後我們會連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