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真的困極了,不一會兒呼吸便變得均勻起來,阿碗另外一隻手摸了摸他頭發,沒再開口。
池青看着他倆好一會,半晌長歎一聲,更是堅定了決心,安撫阿碗道:“放心吧,京城這麼大的地方,京中這些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我的手藝放在京城或許也隻是稀疏平常,你與其擔心有人想要搶奪我的方子,不如先擔心萬一我釀的酒賣不出去沒人要該怎麼辦?”
“怎麼會沒人要?”這話阿碗可就不愛聽了,“我雖然不飲酒,但是以前的那些主顧誰不說娘你釀的酒好?正是因為釀得太好了,所以才有人覺得我們擋了他們的生意,那些壞人才想着要搶你的手藝,我們不答應,他們便使出了那般下作的手段……”
阿碗越說越氣,不過怕吵醒蕭嶼,還是壓低着聲音:“若是到時候又有人想着用同樣的法子——”
池青噗嗤一笑,似乎是真的覺得阿碗想太多:“我如今都已經這般年紀了,放心吧,不會有人再打我主意的。”
“哪裡就‘這般年紀’了!”阿碗仍舊是不放心,嘴上嘟囔着:“雖然我對外給你報的是三十八歲,但實際上你如今也不過才三十出頭……”
阿碗真的越想越擔心,然後便開始遷怒:“都怪我爹!”
“怎麼又扯到他身上了,”池青無奈,不讓阿碗繼續細數自己丈夫的罪狀,“你不要動不動就把什麼過錯都推你爹頭上。”
“是,真要論起來是不該怪他,要怪也是怪别人,”阿碗默然,生硬地轉移話題道:“我前些日子……好像遇到岑家的人了。”
池青微愣:“天底下同姓氏的人多了去了,未必就是一家的。”
阿碗沉默了一瞬:“當初他們不都說他家在京城嗎,想來是同一家的,應該是同一家的。”
池青不免有些擔心:“可是他們為難你了?”
“沒有,”阿碗輕輕搖頭,冷笑着道:“想來那人也知道自己做的事虧心,應該不敢把我的事告訴别人,岑家應該沒有人知道有我這個人。”
“外邊的人都說他是個好官,”阿碗冷笑,“但在我這裡,他就隻是一個十足的龌龊小人,憑着搶來的功績升官發财,偏偏我還不能跟人說他是個壞人,說了也沒人信,我聽說他家在京城名聲也很好,怕不是一家子都是這種愛充面子的貨……當初若不是他不作為,我們也不至于得逃離縣城,娘你也不至于受老太婆和老大一家磋磨,也不至于守寡還傷了腿……”
池青歎氣:“罷了,不提這些破事了。”
阿碗仍舊是憂心忡忡:“我就是怕……怕京城會不會有很多像他那樣的官……萬一到時候再遇到類似的事情,我們身後又沒有什麼靠山——”賀瑩還沒認祖歸宗呢,她抱不了賀瑩的大腿,就算賀瑩以後認祖歸宗了,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抱上賀瑩的大腿,想到這裡,阿碗不免有些長籲短歎。
“你呀就是亂操心,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現在酒還沒影子呢你就開始擔心那些,”池青笑着搖頭,“放寬心。”
阿碗一想也是,池青酒還沒釀出來呢,她現在擔心酒釀出來後會有什麼麻煩的确是早了些……她現在該擔心的,是怎麼不讓池青釀酒才是。
阿碗又擡手摸了摸蕭嶼的頭發,眼珠子轉了轉,跟池青道:“娘,過些日子你腿腳好些了的話,教我下廚吧。”給池青找一些别的事情做,池青是不是就想不起釀酒這事了?
“好啊,”池青應道,不過還是有些奇怪,“怎麼如今想學着下廚了?以前你不是常說你不要學這些的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嘛,”阿碗見池青沒用起疑,繼續道:“以前那般情形,我會得多就要幹得多,我才不要呢——但如今情形不一樣了。”
阿碗收回自己的手,輕輕歎道:“以後我倆要是從侯府裡出來了,我們肯定是養不起丫鬟仆從的,小魚這樣的情況,也不能指望着他能幹這些。”
蕭嶼埋着頭,身體沒有任何變化,卻忍不住腹诽——阿碗就不能盼着他點好嗎,三天兩頭地就念叨着他以後一定會被侯府掃地出門流落街頭一定會過的很凄慘——總之就沒一句好話。
“再說了,”阿碗偏頭看了蕭嶼一眼——雖然看到的隻是他的頭發——悄悄握拳,“我答應了小魚,明年要給他做長壽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