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研磨！我就知道是你們！”熱鬧的場館裡，忽然傳來一道爽朗的嗓音。聲音的主人是個高個子男生，臉上挂着他招牌的開朗笑容。
與記憶中相比，他的個頭似乎又高了一些，聲音也更加洪亮了。
“還有大将優。”他随手指了指我們身後，語氣卻明顯冷淡了許多。
“喂，為什麼到我這裡就變得這麼冷淡啊！”大将優一臉不滿地嚷嚷，音量幾乎被場館的喧鬧淹沒。
“别理他。”小黑轉頭看着光太郎，語氣輕快，“倒是你，看起來挺精神不錯的嘛。”
“嘿嘿嘿！那是當然。”光太郎露出肆無忌憚的笑容，“我昨天可是睡超——飽的！”
“我也是！哈哈哈哈！”小黑和他一拍即合，笑聲裡帶着幾分放松，旁若無人地聊了起來，完全忘了我們這些隊員還站在一旁等着。
笑聲散了一會兒，光太郎突然止住了話頭，狐疑地問：“是說，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一道低沉而冷靜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光太郎，歸隊。”
聲音的主人是個比光太郎還高出小半截的男生，眉眼鋒利，五官分明，渾身透着股冷峻的氣息。
他雙臂交叉，語調沉穩而帶壓迫感：“賽前别跟比賽對手太過友好。”
“咦，哦。”光太郎撓撓後腦勺，愣愣地回頭望向小黑，“等等、對手？”
小黑露出同樣愣住的表情，下一秒，兩人像觸電一般，同時後退一步，異口同聲地說道：“少跟我在這套近乎！”
兩人迅速各自退回自己的隊伍，動作幹脆得像要撇清所有關系。
場館頂上的燈光刺得人眼睛有些生疼，四周的電子屏幕散發着刺目的亮光。觀衆的低聲交談和練習隊員拍球的聲音混在一起，充斥着整個空間，顯得既緊張又熱烈。
教練吹響哨子，朝我們招手示意：“走吧，先去場地上适應适應。”
我們聽令列隊，跟在她身後踏上場地。地闆下是淡綠色的地膠，踩上去略有些彈性，每一步都讓人感到稍許的不穩。燈光從頭頂投下來，強烈的光芒讓視野稍顯刺眼。
跟着隊員走到場地中央後，我們便開始做一些基本的熱身活動。經過幾輪發球、接球和短暫的跑動後，我發現自己對空間的感知比平時差了許多。
球的飛行軌迹和隊友的站位在這樣寬敞又明亮的場地裡顯得有些模糊，我不得不頻繁調整站位，才能跟上節奏。
“集中注意力，不要放松。”稚名教練站在場邊提醒着，我們點了點頭，努力适應場地的彈性和燈光。
熱身結束後，教練再次讓我們集合。她站在隊伍前方，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我知道這次的對手很強勁，但我也相信大家的實力很紮實。”
她的聲音不算很大，但卻能清楚傳入每個人的耳朵：“想想你們曾經為這個運動付出多少努力、留下多少汗水。所以，去吧，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大家聞言，低下頭沉思了片刻，然後自覺圍成一圈，手掌疊在一起。
“奔跑吧，茁壯的馬兒！去取下勝利凱旋歸來吧！”小黑帶頭喊出這句口号。
“哦——！”隊員們齊聲應和，聲音在場館内回蕩。
...我果然還是沒辦法像大家那樣大聲喊出來。
站在場地中央，四周的喧嚣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唯獨眼前的網子和對面的對手清晰地浮現在視野裡。
賽前巡場時的感覺完全不同。那時，場館相對來說安靜許多，腳步聲回響在每一寸空間裡。
而現在，觀衆席早已坐滿，交談聲此起彼伏，夾雜着時不時的喝彩和零食袋被撕開的聲音。這些細碎的聲響彙聚成一片低沉的嗡鳴，填滿耳朵，揮之不去。
燈光從高處傾瀉而下，場地上的每個角落都被照得一清二楚，但也正因如此，空氣裡流動的壓迫感愈發明顯。透過明亮的燈光，我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些目光的注視，從四面八方穿透而來，無處躲藏。
我試圖調勻呼吸，緩解緊張的情緒。目光落在網子的另一邊——木兔兄弟一左一右并肩而立，形成鮮明的對比。
光太郎神采飛揚，動作裡透着活力，像随時準備撲向獵物的貓頭鷹。他的眼神裡帶着躍躍欲試的光芒，整個人像蓄勢待發的彈簧。
而他的哥哥夜一郎則完全不同，那份冷靜的氣質讓人感到不寒而栗。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目光銳利如刀，深邃的眼神像是在審視獵物的一舉一動。
視線與夜一郎交彙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再次被寒冰刺中。他的眼睛沒有任何波動，沒有嘲弄也沒有挑釁，隻是那種深沉的靜默和無聲的威懾，讓我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
轉開目光後，正好看到對方隊伍裡的光頭球員。他正微微擡起下巴，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那笑容有些自信，卻也讓我心生畏懼。
就在這時，雙方的兩名選手在場地另一側互相喊話。“淳，你那托球還有再進步嗎？”大将優帶着明顯的嘲弄笑道。
“嗤，少跟來這套。”佐佐木冷笑了一聲，“沒了我的托球，你才是發揮不了的那個。”
聽着他們的對話，讓原本緊繃的氣氛稍微松動了一些。隊友們低聲交談，我耳邊卻突然響起教練的哨聲，尖銳而清晰。
随着哨音響起，比賽正式開始。對方的光頭球員穩穩接住迹部的發球，将球傳到了佐佐木手上。那個動作行雲流水，顯得無比自信。
腦海中浮現出我和小黑的賽前對話。“比賽的前三波攻勢，我猜對方會讓夜一郎主導。”當時小黑似乎不太理解，問道：“咦？不是應該會先給光太郎嗎？為了避免他沮喪？”
我看了看場地上的兄弟二人，耐心地解釋：“我估計隻是前三球的話，不至于沮喪。而且對象是他哥，影響會更小。利用夜一郎的精準度和冷靜進行試探，再合适不過了。”
就像老鷹捕獵時那樣，先用爪子探測獵物的反應，之後再全力以赴。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佐佐木傳球的瞬間，小黑已經看準了對方的動向，迅速沖到夜一郎面前，用全力跳起攔網。
“啪！”伴随着清脆的攔網聲，球被擋回地面。
比分闆上，朝馬中學的得分亮起了一分。
小黑得意地舉起拳頭，小聲歡呼了一下，而對面的佐佐木顯然不滿地啧了一聲。他的表情帶着一點咬牙切齒，目光掃過我們這邊，顯然對剛才那球相當不服氣。
然而負責扣下這球的夜一郎卻是毫無變化。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神情冷淡而穩重，像是一塊嵌在山中的堅固岩石，無論風雨都無法撼動。
他的這種冷靜反而讓人感到不安，就像這次失分早已在他計劃之中，不會對他産生絲毫影響。
小黑将拳頭松開，深吸了一口氣後低頭看向我。我靠近他的耳邊，小聲說道：“别松懈，剛才那樣再試一次。”
“嗯。”他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重新聚起了專注。他目視前方，眼裡多了一份沉着和冷靜。
接下來的進攻依然照舊。迹部發球，光頭球員穩穩接住，然後迅速傳給了佐佐木。小黑幾乎是在第一時間起跳，手高高舉起，但對面的夜一郎已經跳得更高。
就在小黑打算出手時，夜一郎突然輕輕一轉手腕，将球切到斜線，角度刁鑽。小黑試圖攔下，但他的手才剛碰到球的邊緣，球已經擦着指尖飛了過去。
“可惡！”小黑在空中喊了一聲，落地後猛地轉身，目光緊緊盯着球的軌迹。我以為這一球會直接落地，但木葉卻飛撲到落點，幾乎是用盡全力将球托了起來。
場上氣氛瞬間緊繃。我立刻跑到排球下方，迅速判斷了位置，背傳出手。這球我并沒有回頭确認小黑的站位，但心裡清楚，他一定會在那。
“小黑！”我喊了一聲，将球傳了過去。
“嘿！”他果然及時到位，躍起迎球。然而就在他出手的瞬間，對面的攔網已經形成。
夜一郎的身影覆蓋了整個網前。他的手指尖輕輕一壓，球瞬間被封殺回我們這一側。我看着排球在我方場地上彈起，然後緩緩滾落。
夜一郎穩穩地站在原地，雙臂依然舉得高高的，像是一隻鷹剛剛俯沖捕獲獵物，眼神裡沒有一點得意，隻有一種笃定的冷靜。
他看着我們這一側，仿佛在等待我們下一次的徒勞嘗試。
在之後的那種被壓制的感覺愈發明顯。不管是福永的斜線扣殺，還是小黑的變向進攻，都像是撞上了一面無形的牆。那堵牆的後面，始終是夜一郎那張沒有情緒起伏的臉。
光太郎也完全沒有給我們喘息的機會。他的彈跳力和迅猛反應讓夜鷹隊的攻防更加全面，我們幾乎沒有時間思考新的戰術，便又被壓回了防線。
失分的數字一點點拉開，所有人的動作都顯得愈發沉重。小黑的手似乎已經不聽使喚，接連幾個回合被夜一郎完全看透，而他的臉上也漸漸浮現出沮喪的神情。
我瞥了一眼比分，知道再這麼下去，我們将徹底失去優勢。于是趁對方發球前，我偷偷打了個手勢，讓迹部來負責接下來的進攻。
雖說讓後排的迹部出手并非上策，但眼下的局面已經容不得我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