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穩穩地接住了發球,我迅速跑到位置上,毫不猶豫地将球背傳出去。球精準地飛向迹部,他在空中拉開架勢,伴随着一聲高喊:“破滅的——波爾卡!”
他跳得很高,動作依舊張揚,但看上去比平時更用力。可就在他揮動手臂的瞬間,我注意到了一些異樣。他這次的動作稍顯僵硬,姿勢有些不自然,像是過于緊張或過于興奮所緻。
“啊?”我的心一緊,隐隐覺得不妙。迹部的這下扣球這本該是有點奇怪又有點華麗的招式,但現在就隻剩下奇怪了。
果然,那球徑直飛向了對面的攔網手——光太郎。他顯然也沒預料到這記“必殺技”的軌迹,正準備起跳的身體停在半空,接着——“砰”地一聲,球重重砸在了他的額頭上。
全場一時無聲,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我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眼前一片靜止。
一秒鐘後,喧嘩聲猛然炸開。觀衆席傳來一陣哄笑,夾雜着驚呼和交頭接耳的議論。球彈進了對方場地,裁判判定得分。
“得分了!”我低聲喃喃了一句,但心情複雜。雖然球确實落地了,但用這種方式得分,總讓人覺得有些尴尬。
光太郎落地後,單手捂住額頭,表情扭曲,看上去有些懵。他的眼睛半睜半閉,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沒從剛才的沖擊中回過神來。
迹部站在場地中央,摸着自己的後腦勺,帶着一臉尴尬:“抱、抱歉哈……”
夜一郎大步走了過來,站在光太郎身邊。他的表情冷峻,聲音低沉而毫無感情:“在場上,随時注意球的動向是基本常識。被打到,單純是注意力不集中的表現。”
他的語氣就像在宣布一條既成事實,沒有任何憐憫。光太郎聞言,微微垂下頭,雙手下意識地抓緊了球衣,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聳動。
“喂!你這是什麼話!”迹部突然跨前一步,語氣憤然,直接對着夜一郎喊道,“你是他哥吧?自己的弟弟受傷了不關心,還在那冷嘲熱諷!算什麼哥哥!”
夜一郎依然冷着臉,沒有回應,但一旁的光太郎則是将動作完全停了下來,他低垂的頭此刻顯得更低了。
呃...
『光太郎進入沮喪模式。』
雖然事情的走向有點出乎我意料,但此刻的我,也隻能好好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了。
果然,光太郎在場上的表現開始下滑。他的動作變得遲緩,臉上顯得疲憊而迷茫,偶爾接到球也沒有任何沖勁,似乎隻是例行公事般将球打回去。
然而,對方的陣型依舊緊密。即便少了一個強力攻擊手,他們的戰術依然精準而嚴密。傳球的線路像被事先設計好一般,每次都精準擊中我們的防線漏洞。我們隻能疲于奔命地補位,卻始終無法扭轉局勢。
稚名教練終于喊了暫停。隊員們一言不發地走向場邊,臉上寫滿了疲憊。汗水沿着臉頰滑落,有的迅速用衣袖一抹了之,有的甚至懶得動,隻任汗水滴落在地闆上,濕成小小的水漬。
我站在原地,手還捏着剛才那次防守的動作,擡眼看了看得分牌。
即便光太郎的狀态已經低迷,我們依然無法真正取得優勢。對面的壓迫感猶在,而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找到突破口。
教練的目光環視一圈,語氣冷靜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我知道你們很累,但從現在起,每一球都要接好,别讓他們輕松得分。”
空氣中似乎響起了某種無聲的共鳴,所有人都默默點頭,垂下的肩膀稍微挺起了一些。
我忍不住開口:“接下來的扣球,都要盡量瞄準光太郎。”
話一出口,周圍的目光立刻集中過來。那些眼神中帶着不解,甚至帶着點質疑。我的肩膀不由得微微繃緊,手指攥住球褲邊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平靜些。
迹部第一個打破沉默,他皺着眉,語氣明顯不滿:“不,他已經夠沮喪了,仆人,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
他的聲音帶着抗拒的意味,像是一顆小石子落進了原本已經平靜的水面。我擡眼看着他,發現他的表情并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不同意。
他的抗拒讓我一時語塞,我張了張嘴,卻沒辦法立刻找出合适的反駁,隻得稍稍低下頭。
小黑的聲音忽然響起。他站在我旁邊,目光沒有移開,臉上帶着一種淡定的笃定。他開口時的語調低而平穩,語氣裡帶着一種沉着的力量。
“如果這是為了赢球必須做的事,”他說得很慢,但每個字都咬得清楚,“我會做。”
他的堅定讓我一瞬間覺得某種無形的重量消失了。我轉頭看着他,他的眼神穩得像一根沉在海底的錨,不管外面風浪多大,他都不會被拉動。
教練點了點頭,結束了這段對話:“好,那就照研磨說的做。”
哨音再次響起。我們走回場上,腳下踩着的地闆濕漉漉的,鞋底每一步都帶出輕微的吱嘎聲,手中的球皮被汗水黏得濕滑,卻更加堅定地握在掌心。
對方站在網對面,隊員一個接一個列隊站好,姿态裡透着戰鬥前的緊張和壓迫感。他們的視線從上到下把我們掃了一遍,像在尋找破綻。
比賽重新開始後,我們的動作稍微比之前更連貫了一些,配合也開始流暢起來,傳球與起跳都像稍稍加了點潤滑油的齒輪,噪音減少了,阻力變小了。
然而,對方的調整也來得極快,就像在黑暗裡潛伏的獵人,默默觀察着獵物的一舉一動,随時準備改變攻擊方向。他們的傳球路線變得更加刁鑽,落點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
我能感覺到,每一球都像特意為我設計般落在我面前的某個角落。我每次伸手去接球時,總會有種無形的壓力包裹住全身,那種壓力不隻來自球的速度,更來自對方隊員的眼神。
那些目光就像一束束銳利的标槍,隔着網刺向我,仿佛早就看穿我是隊上最容易突破的點。即便我竭盡全力去接,每一球帶來的沖擊卻都出乎我意料的沉重,震得手心發麻,甚至有些發痛。
尤其是夜一郎,他那冷靜的目光透過網子掃視過來,給人一種無聲的壓迫感,仿佛連背脊都被針紮一般。
他的發球軌迹詭異莫測,總是帶着些微的旋轉,像是獵鷹俯沖時的最後一擊,迅猛而準确。
我強迫自己咬緊牙關,努力用标準的接球動作迎接他的發球。雙腳勉強向前移動,雙臂合成标準的姿勢,卻發現不論怎樣調整,對方的球速始終快我一步。
球在空中劃過的弧線鋒利而果斷,讓人根本來不及準确判斷落點。
每一次接球都像是和一塊鋼鐵對抗。傳來的沖擊震得我雙臂發麻,腳步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腳底摩擦地闆的聲音在耳邊格外刺耳。
漸漸地,我察覺到對方的戰術意圖。他們的攻勢并不是單純的蠻力,而是帶着節奏的層層推進。看似沒有激烈的碰撞,卻用那種持續的壓力讓我們完全無法喘息。
黃藍相間的排球在空中疾馳,每一次落地都發出清脆的砰響。那些聲音在場地上回蕩,每一記得分都像是在我們的信心上刺下一刀,毫不留情地把我們壓入更深的劣勢。
比分差距在一點點拉大。壓力就像潮水,不斷地湧過來,把我們緊緊地推在自己的半場之内。沒有喘息的空間,也看不到逆轉的機會。
最後一分到來時,球重重地砸在地闆上,那一聲悶響宣告了一切的結束。我愣住了,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擡頭望去,計分闆上鮮紅的25:18刺入眼底,像是一把鋒利的刀。
哨聲響起,整個場館的聲音似乎瞬間消失了。我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不敢擡起去看其他隊友的表情。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無法言說的沉重,像一張看不見的巨網,把所有的失望、疲憊和不甘都牢牢地籠罩住。
進入中場休息時,整個隊伍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周圍的喧鬧聲被隔絕在外,我們的世界裡隻剩下沉默。沒有人說話,隻有疲憊的呼吸和細碎的歎氣聲在耳邊回蕩。
隊員們的肩膀低垂着,有人将臉埋在掌心,有人緊緊攥着毛巾。毛巾早已被汗水濕透,挂在肩上顯得沉甸甸的。
迹部安靜地坐在角落裡,平時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聳動的肩膀,像在強壓著自己的情緒。
我的眼前有些模糊,低頭看着手中的毛巾,指尖無力地捏着邊緣。空氣裡帶着汗水蒸發後的悶熱感,每一滴從鬓角滑落的汗珠砸在地上,輕微的滴答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任務即将失敗。』
四周的景象在視線中變得恍惚,仿佛遊戲中命懸一線的角色,畫面閃爍着不穩定的亮光。我的眼睛一眨一眨,試圖驅散這股模糊感,可腦袋裡像纏着一層霧,沉悶而遲緩。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旁的小黑忽然起身。他用力抹了把臉上的汗,雙手叉腰,眼中少了幾分煩躁,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神采。
他略微昂起頭,像是要把胸腔中的濁氣一口氣全部吐出。
“喂喂喂!”他的聲音在安靜的看台上突兀地響起,有力而清晰,“别這麼垂頭喪氣的,不管結果是輸是赢,我們不是都拼盡全力了嗎?”
他的語氣平和中帶着一股熟悉的輕快,像是一陣柔和的風吹進了壓抑的空氣裡。
“全力以赴不就行了?别讓自己留下遺憾!”他朝着周圍隊友的方向掃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都别愁眉苦臉的,咱們下半場還打不打了?”
小黑随意地拍了拍福永的肩膀,随後側頭瞥了一眼迹部,挑起眉頭,露出那種稍顯調侃的笑容:“難道你們想現在直接認輸嗎?不可能吧?”
一陣低聲的附和從隊伍中傳出來,“哦……”雖然聲音不大,卻像微小的火苗輕輕點燃了灰燼。有人悄悄擡起了頭,遲鈍的動作慢慢傳遞給周圍的人,低垂的肩膀一點點重新挺了起來。
我的視線落在小黑的臉上。他正站在隊伍中央,整個人沐浴在場館高處透下來的燈光中。汗水順着他的額角滑下,在下巴處滴落,卻掩蓋不住他那張滿是陽光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