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館外，水泥地被下午的陽光曬得微微發燙，空氣裡夾着幹草味和風幹的灰塵，味道分明，像某種進入戰區前的預設場景。
“列隊，準備進場。”
小黑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語調不高，卻像系統提示一樣能讓人下意識站直。
我站到隊伍最後一排。邊緣位置，視線少，幹擾少，最理想。
“……有必要嗎？”海在前頭小聲問，小黑沒回頭，隻是低聲回了句：“教練說是多年宿敵，排面要撐。”
不久，另一隊人影出現在視野前方。黑色隊服，隊列幹淨，節奏一緻。背後的“烏野高校”在陽光下格外清楚。
他們走得不快，但那種氣勢，像是根本不在意有沒有觀衆。
我下意識别開視線。太直接的對視，對我來說壓力太大。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橘色突然闖入眼角視野。
是那個家夥——
“哦！！！”
一聲爆炸般的叫聲，瞬間打斷了整條隊伍的安靜緩存。
“研磨！！”那人揮着手，像在鬧市街頭偶遇老朋友，臉上是寫實級的驚訝與責備。
我原本準備低頭進館，隻能停下腳步。
“你是音駒的？！你那時候怎麼都沒說！！”
“你又沒問。”
“可是你說‘下次見’，那種語氣根本就像早知道了吧！”
“你身上寫了‘烏野’。”我指了指他的外套。
“喂——”有個聲音從我面前插了進來。
是山本，擋在我和翔陽中間，一臉護食氣場：“你找我們家舉球員有事嘛？”
“等一下。”我在他身後出聲。
這狀況不陌生。阿虎對外人的反應，向來是默認“敵意優先”。
“對、對不起！”翔陽吓了一跳，慌忙後退了一步，結果直接撞上了身後一個跟
他差不多高、表情更沖的人。
“你找我家一年級幹嘛？”那人立刻回頭，眼神鋒利，一臉“這是不是挑釁”。
“你說什麼？”山本也不甘示弱，語氣上揚半調。
“想打架啊你這城市男孩？”
“打是要打，但是是在排球上打。”
烏野那邊，一個頭發發灰、長相文和的男生插了句，聲音不大，卻壓住了現場
的音量浮動。“還有，‘城市男孩’聽起來很不禮貌。”
“山本，别老一副要幹架的樣子，很蠢。”夜久及時插進來，一邊皺眉一邊拉着山本的胳膊，看得出不是第一次處理類似事件。
對峙的火藥味剛壓下去幾秒，山本突然發出一聲怪叫。
“……等下——他們隊上真有女球經？！！”
他像被天雷擊中，指着烏野某個位置，臉上原有的火氣瞬間被震驚取代，眼角甚至泛起點光。
“你們給我記住——”
話沒說完，他一扭身，直接朝體育館入口奔去，邊跑邊碎念：“太過分了！我們也要有才行啊——”
我看着他跑遠的背影，速度快得不像個吵架過的人。
場面安靜兩秒後，幾道笑聲在隊伍間爆開。烏野那邊也有幾人低頭笑了出來，緊繃的氣氛像按了退出鍵。
我沒動，隻是看着眼前這些人。
吵、亂、沒邏輯。講話沒章法，反應也不掩飾。
……但，挺真實的。
他們隊形松散，個子也不高，制服有褶，動作不整齊，但——眼神是直的，像真的很想比賽。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其實還挺想看看，這群人的排球會是什麼樣。
———
體育館内，下午的光線落在地上，熱度順着鞋底一點點滲進來。
我們圍成一圈，手臂交疊，拳頭頂着拳頭。小黑的聲音從圈中央傳來，語氣比平時多了點儀式感：“我們是血液，要毫無阻礙地流，輸送氧氣，讓大腦正常運作。”
他照例喊出那句沿用多年的口号，最後舉起拳頭：“上吧。”
“哦——！”回應聲幹淨利落，在空地上擴散開來。
我默默走在小黑旁邊，低聲說了句：“小黑，要不這應援就不講了吧？都講幾年了。”
“有什麼關系。”山本一臉理直氣壯，“氣氛就得炒熱。”
“算是給自己洗腦吧。”海接了句，語氣平靜。
小黑沒說話，隻是回頭沖我揚了下下巴，嘴角帶笑。好像在說：看吧，就你一個人在意。
我們走進場館，烏野那邊已經就位，整齊地站在網子的另一側。黑色隊服、金字校名，與我們音駒的紅白色調隔着球網對峙，視覺對比清晰。
主裁哨音響起。我們列隊，面對面站在球網上，裁判的聲音清晰而有穿透力：“音駒高中對烏野高中的練習賽，現在開始。”
“請多指教！”雙方幾乎同時出聲。
烏野那邊喊得特别用力，尾音拉得很高。我們這邊則更整齊，語調短促但有力。
我掃了眼網子對面——那個橘色頭發的身影站在前排。日向翔陽。和之前在公園見面時一樣，他的眼睛亮得刺眼，整個人像蓄着電。
“翔陽。”我出聲，音量控制得很低，隻讓他聽得見，“我之前不是說過我們很強嗎？”
他眨了下眼，頭微微歪了一點，看起來是在聽我繼續說。
“不過，強的不是我，是其他所有人。”我說。
這句話我沒有開玩笑。對手要是太輕敵，比賽就沒意思了。我希望他能認真對待我們，也希望能看到他們的底牌。
裁判再度吹響哨音，我們發球。
我走到底線，托着球站定。球的重量穩定，手感清楚。我瞄準對方的主攻——那個頭發長、看起來話不多的男生。
球飛過球網，旋轉不重，角度壓得不低。
“我來。”對方接球，動作順暢。他的站位判斷基本沒問題，但落點略微偏了。
“抱歉，短了點。”
“誰叫旭學長一個月沒練！”後排的自由球員跳出來說話，語氣意外地沖。他個子很小，聲音卻特别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