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球權。

小黑臉色平靜地走向網前，腳步不急不緩，但那種刻意壓下的安靜——反而顯得有點吵。

他站定時，動作極穩，背筆直得像要和整張網拼氣場。然後他緩緩彎下腰，撐膝，雙手展開，目光牢牢鎖定對面那顆顯眼的橘色腦袋。

嘴角有點翹，眼神不帶笑，卻很有情緒。

是他在面對“想赢又不想承認在意”的對手時，才會用的表情。

“小不點，明明比犬岡矮了整整二十公分，卻能搞得他手忙腳亂，”他語調懶洋洋的，像在打哈欠，又像在挖坑，“你還真有兩下子啊。”

翔陽并沒有退縮，反倒理直氣壯地鼓起了臉：“說别人是小不點的家夥才是真正的小不點吧！”

我站在小黑身後幾步遠的位置，觀察着這一幕，覺得有點好笑。小黑隻有在面對大将優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語氣。

小黑嘴裡說着輕松，眼裡卻沒放過翔陽一絲動作。他隻要對某個對手開這種“好像不認真”的玩笑，通常代表他其實……很認真。

就在這時，影山走到翔陽身邊，低聲耳語幾句。翔陽一愣，旋即重重地點頭。

氣氛忽然一緊。

——比賽繼續。

烏野穩穩接下發球，球飛向影山。他幾乎沒停頓，直接送出一記高速快攻。

翔陽如同程序寫定般啟動、起跳、閉眼，在空中與來球精準重合。速度快得不合理，甚至比前幾球更狠了半分。

我們原先曾針對他這閉眼攻擊的模式進行調整，但這一下，根本來不及設防。

小黑也啟動了，但顯然還是有些太晚，被他的飛行路徑晃了一瞬。下一秒，排球擦過攔網指尖，直接落地。

烏野得分。

短暫靜默。

“抱歉抱歉，這球我大意了！”小黑一落地，立刻轉頭舉手向隊友們道歉。

“黑尾前輩，再來一次吧！”犬岡從後排興奮地大喊，臉上滿是期待與躍躍欲試的神情，顯然不甘心之前那球被對方輕松突破。

小黑則是伸手揉了揉脖子，嘴角卻重新揚起了熟悉的、帶着些許狡猾意味的笑容。

我看着網子對面那兩個人，影山選擇在這個關鍵時刻，不再讓翔陽嘗試還不成熟的睜眼扣球，這無疑是明智的決定。

那個未完成的招式在面對小黑時，隻會被他無情、精準地攔下，完全失去任何威脅。

正當我這麼想着，小黑他下一秒卻突然轉身，走到我面前。

他的動作快得有點不講道理，一站定就直接擋住我視野，聲音也壓低了幾分，帶着一股莫名的熱度：

“不過還真是厲害啊，”他的聲音比平時略低些許，眼神卻明亮異常，“所謂異于常人大概就是說他們這種人吧？”

他朝我挑了挑眉，嘴角那抹笑像是裝進了蓄電裝置，弧度比平常多了一檔。

“既然這樣，那就搶回來吧。”

語氣輕巧，語意卻一點都不輕。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心裡冒出一個隐隐的疑問。

……小黑今天，是不是太拼了點？

他不是那種會被挑釁激得火氣上頭的人，更擅長用一套精準的系統思維去掌控全局。

但現在，他的動作、語氣，甚至連眼神裡的執念感——都像是想當場把場面搶回來的“進攻型選手”。

我沒問，隻是在心裡畫上了一個問号。

既然他想要，我就給他機會。

我略微調整傳球站位，刻意設置了一個“四點進攻假象”，誘導對方攔網資源向山本那側傾斜。山本動作張揚，吸引力自然夠強，對面三人幾乎是本能地撲了過去。

完美。

就在他們攔網重心往前壓的一瞬間，我一個轉腕，将球甩向後排——福永已踩好節奏，從後方高速度切入，直接起跳。

“後排進攻！”

烏野場上喊得慌亂，翔陽急着追防，但還是慢了一拍。

球——

砰地一下，正好撞上他的臉頰。

第二次了。

我皺了下眉，略帶同情地瞥了他一眼。他晃了下腦袋，像是系統被打斷，重啟還在加載。

對面勉強組織進攻，旋即被犬岡輕松接下。

我才剛準備觀察下一輪對方布陣，小黑已經從攔網側快速下撤，回防路線像裝了加速器。他一邊移動，一邊——忽然側頭看向我。

眼神明亮、準确、毫不掩飾：傳給我。

我頓了頓。不是質疑他能不能扣，而是……這不太像小黑。

他平時會等，喜歡先試探，再出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上來就要快攻、還直接用眼神“下指令”。

……你今天，是怎麼了？

不過，我也沒拒絕。

我稍微壓低了出手弧度，傳球滑過網頂，飛向他跑動中的路徑。幾乎同時，小黑助跑、起跳，手臂像帶電似地抽出一道利落弧線。

A式快攻——落地。

排球重重砸在空檔位置，發出實打實的「啪」聲。

得分。

“Nice！！”

他在空中一振拳，落地時竟然還順勢滑了一步，動作大得像在表演。那副“請大家把Spotlight打在我身上”的架勢，幾乎要把山本的風頭也搶了去。

我站在後面看着，心中忍不住輕聲吐槽：

……你今天，是被誰附體了？

這個版本的小黑，進攻欲望強得讓我有些不适應。他的張揚和平常的沉穩截然不同，像是被什麼東西點燃了似的。

我還在揣摩他這股反常的源頭，烏野那邊已經展開了新一輪攻勢。

球飛向我方後場。

夜久的動作一如既往地精準利落，單膝跪地将球穩穩墊起。球高高彈起，騰空而停。空氣似乎也一并被按了暫停鍵。

我正準備啟動，卻又察覺到一束目光。

……又來了。

小黑的視線穿透過球和隊友，幾乎是直接鎖在我身上——強烈到讓我下意識想退半步。那不是請求，而是“我要”，一種幾乎要将目标宣告在場上每一個人的眼前的渴望。

這不像他。

他平時更擅長等待和判斷，少有這樣——“用力”。

我短暫猶豫了一瞬，卻還是選擇相信他，再次将球送了出去。

這次，他助跑的節奏刻意延遲了半拍，身形蓄力，但沒有立即起跳。

烏野三名攔網跳得幾乎整齊劃一，那個金發攔中反應極快，卻也跟着提前起跳。

可惜，他們都起得太早。

小黑在那一秒突然發力，像從地面彈出的影子，精準地貼着對方落下的時間點沖上網前，手掌抽出一道幹淨有力的曲線，拍擊排球。

一人時間差。

球高速穿越已經下落的攔網指尖，精準落在對方中線地帶。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