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春高日益逼近,球隊的訓練強度也直線上漲。每天早晨,體育館裡都能感受到那種為大賽備戰的緊張氣氛。
“哦,早安。”我和小黑并肩走到館門口。門還沒推開,鞋底已經踏上了那片總是微潮的玄關磚。
“大家都到了嗎?”小黑換鞋的動作利落,語氣随意,眼神同時掃過場館内部。
“這個嘛……”犬岡的聲音從館内傳來,有些含糊,聽起來不太樂觀。
“都說過好幾次了吧,一年級要提早來。”夜久的聲音緊随其後,帶着火藥味,顯然已經等了許久。
我還在穿鞋,背後突然響起一個充滿朝氣、音量爆表的問候:“早安,各位!”
我和小黑幾乎同時回頭。
門口站着一個高到離譜的身影,銀灰色的頭發在逆光下輪廓分明,臉上挂着無憂無慮的笑。他手裡還捧着一隻毛色漂亮、看起來異常乖巧的貓。
“哦,今天也是踩點進門啊。”小黑看着他,語氣帶着一點無奈的調侃。
“灰羽列夫,前來報到。”灰羽認真地行禮,聲音響亮,手中的貓也被他抱得端端正正。
“不要帶貓進來啦!”山本的怒吼瞬間炸裂,他快步沖過來,眼神裡充滿驚慌。
“笨蛋,貓要是受傷怎麼辦。”夜久也走上前,眉頭擰得死緊。
“明白了!”列夫依舊笑容滿面,完全沒意識到他們的語氣有任何不對勁,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然後把貓安置在館外。
這位是我們新報到的隊員,灰羽列夫。看起來神經跟他的身高一樣,都很大條,對周圍的反應似乎慢了半拍。
而這位新成員的基本功,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他的動作缺乏連貫性,對球的判斷時常失誤。
“就跟你說不要隻是用手臂接球!要用全身!”
“列夫!接完球要盯著對面!不是發呆啊啊啊啊啊!”
自從他加入之後,這些充滿無奈、焦躁甚至絕望的怒吼,幾乎可以天天在球場上聽到。教練們和們都在努力糾正他的問題,但效果甚微。
就連我托球給他,也是一場挑戰。他的起跳時機始終脫節,有時提早了一秒,有時晚了半拍,要麼扣空,要麼揮拍時勉強擦到球邊緣。
某次訓練,我傳了一個标準的快攻球。他照樣沒抓準節奏,起跳點位全錯,手掌在空中無助地晃了一下,落地時差點踩到自己的腳。
然後他轉向我,臉上竟然帶着一副困惑又有點開心的表情。
“剛才,隻差一點點吧?”
“不……”我看着他,你差的可不止一點半點。
我的沉默被旁邊的福永打破。他作為我的代言人,替我說出了那句經典名言:“還差得遠呢。”
“诶——真的嗎?”列夫一臉震驚,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沒能成功,“那……可以再試一球嗎?”
“不要。”我抱緊球,退了一步,語氣平靜,眼神直接封鎖了他那句“再試一球”。
“欸!?為什麼?”灰羽瞪大眼睛,聲音提高不少,顯然不理解我拒絕的理由。
“因為你又會打空。”我照實說。這種命中率低到等于沒有的練習,不但無效,還浪費時間。
後續的練習,因為他的總是脫節的判斷,讓訓練幾乎變成一段段的停格動畫:出錯、重來、再出錯、再重來。明明平常沒感覺這麼久的。
終于,在一連串“打空→撞網→發呆”之後,貓又教練喊出了一個極度動聽的單詞。
“集合。”
我松了一口氣,抱着球,看了眼還在原地笑着蹦跶的列夫——他就像隻被貓薄荷吸引的野貓。訓練終于結束,身體的疲憊甚至有種延遲顯現的錯覺。
我們圍成一圈,聽貓又教練講話。他那張總是笑得雲淡風輕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此刻讓我感到一點不安。
“下周六,我們要跟附近的學校打練習賽。”他說,目光緩慢地掃過全員。
然後,他補了一句:“列夫,這場比賽,你也上場試試吧。”
整支隊伍瞬間安靜下來,連直井老師都露出了“等等你剛說什麼”的表情。空氣瞬間被這句話抽幹。
我試圖幫教練找個解釋。也許他是想放出一個明顯的破綻,讓對手誤判我們隊伍的實力,好把情報放出去,讓其他強隊低估我們?這個理由勉強說得過去。
“真的嗎?包在我身上!”列夫本人聽到這個消息倒是挺開心的。
“那個……”直井老師終于出聲,他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建議,“他連扣球都抓不到時機,現在上是不是太早了點?”
我點頭。這不是“太早”,這是“完全沒準備好”。
“研磨。”貓又教練轉向我。
不妙。
他繼續說:“抽點時間給列夫托球吧。”
“做不到。”我不假思索,立刻回答。這太不合理了,他現在連基本功都沒掌握,我給他托球也練不出什麼效果,還會占用我寶貴的自由時間。
“什麼叫做不到啊!”灰羽聽到我拒絕,情緒瞬間爆炸,聲音都帶起了尾音。
“以上,”貓又教練則像是沒聽到我們的争執,他給出了結論,臉上帶着他那假慈祥的面容,笑著說,“好好加油吧!”說完他就帶著直井老師,在我的驚訝和無奈中離開了。
場館裡隻剩下我們。我看着教練消失的背影,再看向眼前那張興緻勃勃的臉。
一串系統提示自動在我腦中浮現——
『新任務開啟:馴服隊伍中的灰色野貓。』
難度:SS。當前馴服率:0.15%。
我盯着那個數字,陷入沉思。
這個概率……比好些手遊抽金還要低上好幾倍。
我一瞬間甚至覺得,那些手遊公司其實挺佛心的。
貓又教練和直井老師離開後,體育館陷入一陣沉默。剛才那個“訓練列夫”的任務,像把熱土豆直接丢進了我懷裡,燙得人說不出話。
我轉頭看向小黑,眼神裡帶着明晃晃的求救信号,希望他能出聲幫我說句話,至少象征性地表示“這事能談談”。
他卻隻是擡手輕輕擺了擺,臉上沒什麼表情:“你都聽到了。”
我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就這麼斷了。
我默默歎了口氣,開始思考接下來要怎麼在地獄副本裡求生。
這時,那道不知疲倦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打斷了我所有内心演算。
“研磨!你不要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嘛!”灰羽已經走到我面前,滿臉光芒地看着我,語氣興奮得仿佛我們下一秒就能一起拿下全國冠軍。
“不好。”我回答,聲音低,但語氣明确。
“他整個人都不好了。”福永補上,他的語調和平時一樣穩,卻精準補刀。
“我警告你,可别浪費我們家二傳的時間!”山本突然擋在我前面,氣勢洶洶。
“沒錯!”夜久立刻接上,“他的時間很寶貴的!怪物獵人都還沒通關呢。”他說着,還不忘伸手指了指我。
“喂喂,你們别給學弟這麼大壓力啦。”海出聲緩和氣氛,語氣溫和。
小黑倒是拍拍海的肩,順勢示意他看向灰羽——後者仍然是一臉燦爛地站在我前面,完全沒受任何打擊。
“你看他那個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小黑說,“不用替他操心。”
“肺了。”福永再次補刀。
“夠了!”山本怒吼一聲,制止他的吐槽。
從貓又教練把任務丢給我開始,我的生活就變成了循環煉獄。
灰羽列夫這人,硬體條件全拉滿——身高、臂展、彈跳力,通通優秀。放在遊戲設定裡,初始模闆像是SSR級别。
問題在于,他的軟體系統似乎根本裝好。
不論我怎麼托球、怎麼嘗試配合他跳得亂七八糟的步伐、怎麼調整節奏想把球擺進他的扣殺軌迹,結果都一樣——球不是被他打空,就是勉強碰到後脫力地砸在地上。
每次托球後,他都會在落地時轉頭看我,臉上帶着一種“剛才是不是有點進步”的認真神情。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滿地滾動的排球,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把托球變成發球,直接往他臉上砸過去。
呼、呼——
訓練結束,我靠着牆壁,大口喘氣。單是看他不斷打空、然後把球撿回來再繼續傳球,就耗盡了我大半體力。手臂像被灌了鉛,腿也在隐隐發抖。
内部系統更新:馴服概率 0.14%。比昨天又下降了一點。
下午,我和小黑坐在便利店門口。店内的感應門持續發出開合音,客人出入時的腳步聲斷續傳來,馬路那頭偶有車輛呼嘯而過,混着風聲掃過腳邊。小黑手裡拿着一隻冰棍,正舔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