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不能來個靈光一閃的破局法嗎?就那種——不費吹灰之力直接收掉比賽的。”
我一邊抱頭低聲嘟囔,一邊感覺大腦像被電線纏住,思緒打結。
“哇,平常那個冷靜聰明的研磨,居然也會說這麼蠢的話。”山本瞪着我,語氣誇張得像剛看見貓開口說話。
『血條告急,判斷模塊加載失敗。』
貓又教練這時候開口,語調不快,卻重得像砸在地闆上的釘子:“要攻破那種用毅力堆起來的防守,就隻能拿出同樣的韌性。”
是啊,早流川工業一直以來的策略就是這一種。
我當然早看出來了。他們的目标很明确,不是靠強攻拿分,而是用極限的接球與防守,一點點把我們——尤其是我——拖入體力的深淵裡。
知道是一回事,真要下場對上,又是另一回事。光靠“撐住”是撐不完的。
“總之,得盡快适應他們的球路才行吧。”小黑擡起頭,用他特有的宣傳口号式語調喊道,“就拜托各位負責一傳的弟兄們了!”說完,他的目光認真地掃視過全隊成員的臉。
“沒錯,我們就徹底保護到底吧!”夜久錘了自己胸口一下,“絕不讓舉球員到處跑動,可是我們音駒的招牌!”
“不行。”我出聲,打斷他們。
“靠耐力拼他們?那太無聊了。”
話出口時,連我自己都有點意外。但我知道,這不是意氣用事,而是直覺下的判斷。
我緩緩掃了一圈隊友,他們都在等我說下去。
“既然他們一心要把我體力榨幹,那就順着他們的套路,反過來設個局。”
既然每一步都得付出體力,那至少,得用在對的地方。
“啊?你是說……要故意接不到位的球?”列夫睜大眼,一臉‘我是不是聽錯了’的表情。
“不是每次都這樣。”我語速不快,思考卻一刻沒停,“是‘引導’,不是‘失誤’。抓對時機,放他們進來,再反咬一口。”
夜久聽懂了,眉頭卻還沒松開:“但你這樣還能應付嗎?你的臉色已經……”
“短距離跑動的話,還是勉強可以應付,”我陳述事實,聲音聽起來比内心實際感受更加輕松一些,“不過,要是每次都要我跑到底線去托球,那我可不幹。”
我知道自己的極限,也清楚什麼動作會讓它直接潰堤。
我看着夜久、海,還有其他後排,他們的喘息聲和汗水提醒我,這場消耗戰,不止我一個人被牽扯進去。
“你們才是真正撐着節奏的人。”
我停了下,還是加了一句:“但我知道你們能做到。”
“毅力這種事嘛。”我看向夜久,“說到底,是你們的技能。”
而我呢,隻能在腦袋還能動的時候,用它撐出一條能赢的路。至少……現在,還沒完全當機。
『計謀發動:将計就計。』
『計謀發動:以假亂真。』
為了讓僞裝更具說服力,我特地拜托貓又教練,讓他請替補球員将号碼牌時不時地拿在手中,擺出即将換我下場的姿态。
這種細節,用來欺騙像早流川工業這種“戰術依賴型”隊伍,效果極佳。他們需要确認自己的計劃正有效運作。而我,正好能滿足他們這種“确認欲”。
整套策略分成三個階段。
第一步,制造假象。我們故意營造出一傳不穩的局面,讓我看起來被逼得滿場飛奔、體力嚴重透支。連福永那句“球有點低”,也是事先安排好的鋪墊。
隻要對方上鈎,以為他們的壓迫策略已見成效——那就成功了一半。
第二步,混淆判斷。我偶爾會将傳球精準送出,讓對方在“他明明快不行了”與“怎麼又準了”之間反複搖擺。這種搖擺本身,就是幹擾。
最後一步,反攻。在他們猶疑不決、防守布置出現縫隙之際,我們會突然穩定節奏、反撲得分,以真實的力量徹底粉碎他們的意志。
我最擅長的,向來是用“真”去包裝“假”,用“假”來引出更深的“真”。
局勢也确實如我預期地發展。對方察覺到我體力漸失,頻頻提速進攻,妄圖提前收網,而我們則趁機反攻,将比分一點點拉回。
至少——在剛才為止,一切都還在掌控之中。
直到某一球,我不得不再一次從後排飛撲,一邊跑、一邊迅速判斷落點,在即将失控前堪堪将球托出。
然而那一下,我自己也清楚,球的旋轉、速度、角度……都透露出我體能耗竭的破綻。
下一秒,對方毫無懸念地穩穩起球、組織反擊,我腦中閃過的不是反應,而是怒意。
為什麼?
為什麼到現在,他們的防守仍沒有崩?
為什麼我都累到快炸了,他們卻看起來像才剛開場一樣清醒?
第二局24:24,對方教練叫了暫停——原本是個喘口氣的機會,但當他們再次上場,每個人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像是喝了什麼燃燒劑,全員血眼、步伐發狠,像認準了“要把我逼死在場上”這唯一目标。
25:25,26:26,27:27……比分成了沒有出口的回圈。
每一球都像在拆我身上的螺絲。我的胸口灼燒,呼吸急促得像在吞火。雙腿好像裝了鉛,指令發出去,動作卻慢了半拍,甚至開始誤差頻出。
“哈——哈——”
喘息聲在我耳邊放大、扭曲、持續。
如果早知道局勢會發展成這樣,還不如第一局獲勝後,第二局便刻意保存體力,劃劃水也沒關系。
這樣一來,如果第三局才全力開打,說不定就不會搞成現在這麼狼狽。
可惜現在沒有回頭路了——我被對手的戰術壓着走,也被我自己設下的局反噬到這一步。
連逃退都成了一種奢侈。
大腦裡忽然冒出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
為什麼會有重力這種東西?
如果沒有重力,球根本不會掉下來,我們也不用像瘋子一樣滿場追着救。這個時候還要和重力鬥争,重力真是……世界最失敗的設計。
“研磨!集中精神!”
小黑的喊聲像是在耳膜上砸了一拳,把我從“重力去死”的漫遊思緒中硬生生拉回來。
……該死的重力。
我的身體已經開始自動運轉,靠的不是思考,而是肌肉對傳球路線的殘餘記憶。眼前開始出現黑點,耳朵裡傳來嘶嘶的雜音,每一口氣都像是拿刀刮過氣管。
意識變得斷斷續續,像屏幕快燒壞的舊掌機。
就在我要徹底斷片的一瞬間,腦海深處卻浮現出一個聲音——
阿虎。
水桶事件那天,他氣急敗壞地朝我吼的那句話,像彈幕一樣猛地刷滿整個思維界面:
“你自己呢?像你這種沒毅力的人,根本沒資格跟我談什麼毅力!”
……毅力。
老實講,我從來不喜歡這個詞。
總有人把它講得理所當然,好像隻要“努力一點、撐一下”就能換來勝利。但真相明明是:撐不住的人,并不是不想努力,隻是身體根本跟不上那一口氣。
我後來才明白,所謂“毅力”,根本不是意志的問題。
它是一個限制級技能——
隻有當體能和精神被逼到極限,還能保持運作的人,才有資格發動的隐藏技能。
換句話說,那是一種必須先死一半,才有機會爆出來的東西。
而我,不是那種天生能解鎖“毅力奧義”的人。我隻能靠規劃、節省、判斷去補足。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