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已經不能算“呼吸”了,聽起來更像廢舊發動機的卡帶聲。
視線開始抖動,手臂發麻,腿像注了鉛泥。全身都在報警。
但我腦子裡卻隻有一句:
我一定要赢。
不是為了什麼信念、什麼團隊榮光——
隻是不想進入第三局了。
不想再多撐一秒。
排球飛來。阿虎移動。
他接住了,精準地把球送到我的方位。
我強撐着步伐調整節奏,逼迫視線回到網前。
現在——
對方的重心全被牽引到四号位和左翼,視線和攔網都堆在那裡。
那就隻剩一條路:中路突破。
小黑。
我立刻調轉角度,将球精準地托向他熟悉的位置。
哪怕快要撐不住,哪怕動作每一下都像在撕裂筋膜,我也必須——
把這球送出去。
完美地送出去。
小黑起跳,手臂在空中劃出一道銳利弧線,排球應聲砸入對方場地。
得分。
“好球好球黑尾——!漂亮黑尾!”
場邊的呼喊聲轟然響起,可在我耳中卻像隔着一層水膜,模糊、遙遠,像聲音從别的世界傳來。
29:28,賽點。
但早流川工業不肯退讓。他們像打不死的機器,咬住比分死不松口。
31:30。
每一分都像從齒輪縫隙裡硬磨出來,滿是鋒利的阻力。
“抱歉救球!”阿虎在身後大喊,奮力将一記偏角扣球勉強接起。球飛出一條不穩的弧線,直撲網前。
我咬緊牙,強撐着沖上去。雙腿幾乎脫離控制,像是被灌了鐵水,動作卻沒得選,隻能頂着最後一點意識移動。
冷靜。
左翼是福永。他不快,但他很聰明。這種關鍵球給他,是目前最優解。
我壓下喘息,右腳往側邊一跨,強行調整重心。整個人高高躍起,手腕做出最小幅度的精準控制。
傳球。
『技能發動:極小幅度高傳。』
“哦?”
空中,福永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下一秒,他飛身扣下那顆球。
“砰!”
排球重重砸落。哨音緊跟着響起。
又一分。
這一次,場邊的掌聲和呼喊終于真實得震耳欲聾,不再像浸在水裡那般遙遠。
“經過漫長的局末平分,最終奪得勝利的是——音駒高中!”
播報員的聲音在館内激昂回蕩。
我像是被一瞬抽空,直接倒坐在地闆上,四肢一時失控。直到隊友沖過來把我拉起來,我才意識到——這不是幻覺,我們赢了。
“Nice toss,沙隆巴斯!”福永笑着豎起拇指,輕松得像剛下課。
回到休息區,我半癱在椅子上,腿像要解體。肌肉一陣一陣抽痛,拉伸也隻換來更鈍的酸麻。
夜久走過來,低頭看着我,語氣帶着一點意外。
“研磨,你今天——還挺拼的啊。”
“居然主動選了最麻煩的打法,”
小黑也來了,嘴角挂着一貫的笑,帶點調侃,“你該不會是在學小不點,逼自己進化吧?”
我靠着冰冷的牆壁,一邊喘氣,一邊慢慢開口:“第二局會打成這樣,是因為我不想打到第三局。”
我擡起頭,看向圍過來的隊友,聲音不高,卻帶着倦意下的堅定:“早流川那種打法繼續下去,我遲早會被榨幹。與其等着耗死,不如自己賭一把。”
“哇,研磨你也有這麼熱血的時候啊。”阿虎湊過來,一臉像見了奇迹,“你總算也拿出毅力了。”
我語速比平常快了一點:“才不是毅力,我根本還沒解鎖那個技能好不好。”
“那不然應該叫什麼?”山本興緻勃勃,像在等一個有趣的設定。
“……可能,更接近責任感。”我低聲說,眼神略過夜久、海他們。
他們幾乎把身上所有力氣都留在了場上。傳球這件事,不是因為偉大,而是因為這是我該做的事。
“那不還是毅力嗎?”山本锲而不舍,似乎非要給這件事貼個标簽不可。
“你到底有完沒完?”我聲音提了上去,語氣有點沖,“努力就一定要被冠上個什麼名字才有意義嗎?”
“不是啊,但你發什麼火啊?”山本縮了一下,語氣發虛。
“比賽的時候你就一臉要跟空氣吵架的樣子。”海也湊過來,語氣不重,卻像根針,紮得我腦袋更悶了。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圍上來,神情半是驚訝半是揶揄,像在圍觀什麼平常不會出現的奇景。那種“哇,研磨居然也會認真”的表情讓人隻想把頭埋進地闆裡。
“你啊,一累起來就像人格切換一樣。”山本繼續補刀,嘴角還挂着笑意。
“是糖分不足了吧,吃點東西冷靜一下。”小黑說着,從包裡拿出根香蕉,動作溫柔得過分,像在哄小動物。“補充點血糖。”
我接過來,咬了一口。
“啊姆。”甜味擴散開來,卻沒讓心裡的灼熱降溫,反而愈燒愈烈。
我把最後一口吞下,猛地擡起頭,聲音像是從胸口炸出來的:“到底哪裡奇怪了!?”
四周一靜。
我站起身,眼神掃過那幾張熟得不能再熟的臉——
我站起身,眼神掃過他們一個個臉上那種“啊——研磨生氣了”的表情,火氣順勢頂了上來。
我煩得直想把腦袋栽進地闆裡,但火氣已經順着喉嚨湧出來了:“我認真就那麼稀奇嗎?我為了隊友拼一下,就那麼違反我人設嗎?!我為了夥伴努力,就那麼稀奇嗎?!”
空氣頓了一拍,像被球砸出凹陷一樣。
然後,我看到阿虎眼睛一亮,嘴唇抖了兩下:
“等、等一下——你剛剛說什麼?你剛剛、剛剛叫我們……‘夥伴’?”
“别!”我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張開雙臂,整個人猛撲了上來。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