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輪比賽結束後,貓又教練破天荒地沒有立刻召集大家複盤,反而宣布了一項意想不到的決定:自由活動,放松一下緊繃了整整兩局的神經。
我原本以為,剛剛才硬扛完那場像拔河一樣的惡戰,研磨肯定會跟以往一樣,拉拉筋、洗個澡,接着一聲不響地縮回寝室,把自己整個塞進被窩裡去補眠。
結果——我猜錯了。
他那顆布丁頭剛從地闆上撐起來,臉色還帶着點沒消完的怒氣,第一句話居然是:“烏野的比賽開始了嗎?”
“剛開始沒多久。”我把手伸到他面前,掌心朝上,語氣不自覺柔了下來,“來,我扶你過去。”
他臉色依舊慘白,連嘴唇邊緣都褪了色,可眼睛卻亮得驚人,像剛被重新接上電的顯示器。那副疲憊裡夾雜興奮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又想笑、又想歎氣。
聽到我們的對話,其他人也紛紛放下水瓶和毛巾,七拐八繞地朝比賽場那邊靠攏。
比起真的想放松,大家果然還是習慣粘在一塊兒——順便看看未來可能對上的對手,也順便看烏野那群家夥的熱血表現。
“看起來大家都不打算回去休息啊。”海坐在場邊,一邊擦着汗一邊笑,語氣聽起來比平常還溫柔。
“我們是認真來觀察敵情的好嗎?”夜久抱着手臂,一本正經地開口,語氣卻根本不打算掩飾嘴角那點調侃的意味,“稻荷崎可是我們接下來可能遇上的強敵耶。”
“順便給烏野加個油。”我順口補上一句。
“研磨的話——”夜久話還沒說完,就被福永冷不丁地打斷:“要反過來。”
他說這話時還是一貫的表情淡淡,可我心頭卻有點刺。的确,也隻有那個橘頭小個子,能把研磨的注意力從遊戲機上拉到排球上來,甚至累成那樣都還撐着不肯休息。
我下意識地偏頭看他一眼。
果不其然,他正死死盯着場上那個高速移動的小不點,眼神專注得幾乎不像平常的研磨。
那種像貓盯着亮光一樣的神情,不知怎麼就晃了我一下——胸口像是被什麼翻攪了一下,澀澀的,又有點說不出口的鈍痛。
“真希望那小不點能一直維持那股勁頭啊。”我低聲感歎,聲音輕到幾乎像是自言自語。
“我——”研磨好像想回什麼,可他才一開口,就被突如其來的音樂聲打斷了。
管樂。
我們齊齊轉頭,就看到二樓觀衆席上,那面巨大的黑色稻荷崎應援旗“嘩”地展開,宛如一隻從天而降的巨鳥,在整片觀衆席上撲展開來。
樂團整齊劃一,氣勢兇猛,吹奏的節奏震耳欲聾,連地闆都跟着微微發顫。
“怪不得剛剛比賽的時候一直聽到吵得要命。”山本皺着臉,抱怨得一臉生無可戀。
不得不說,不愧是去年亞軍,連氣場都能壓倒一層樓。
我望着那片為稻荷崎加油的黑壓壓人潮,再低頭看了一眼站在我身邊那個瘦瘦的身影——雖然筋疲力盡,眼睛卻還亮着。
我心裡輕輕地想:
烏野,我們來了。
音駒,也守住了和彼此的約定——終于站到了這個地方。
随後的比賽進行得異常激烈,比分你來我往,幾乎每一分都要經過多次攻防轉換才分出勝負。
烏野的配合幹脆利落,爆發力驚人,影山和翔陽的“怪人快攻”更是跟稻荷崎打得有來有回。
我們随着人流移動到觀衆席的上方,換了個更寬闊的視角。能清楚地看見整場布局,也更能感受到那股沸騰到快沖破天花闆的氣氛。
研磨身邊坐着,整個人看起來像剛從沙場撿回來的殘兵——臉色白得發亮,眼下的青影明顯,連脖子都因為汗水幹掉後泛着點微紅。
但他那雙貓眼依舊清亮,死死盯着場上每一處細節,不願放過半分。
就在日向那顆橘頭再一次抓準節奏、從影山的手裡拔地而起,将球結結實實扣進稻荷崎的場地時,研磨低聲開口:“厲鬼,Lv max。狼牙棒,提升至橙色等級……”
我一邊幫他把舒緩用的沙隆巴斯貼在小腿,一邊聽他念這些莫名其妙的詞。
……你這家夥,能幫翔陽和影山的招式取名,怎麼從來沒替我想過一個?
我嘴角抽了一下,沒說話。
最終,烏野真的赢了。那個以“最強挑戰者”聞名全國的稻荷崎,被他們咬着不放地一路打穿,拿下了勝利。
看到比分闆上最終定格的數字,我竟然短暫地失語了。不是震驚,是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堵在胸口,像是佩服,又像是——終于要面對一場無法閃躲的決鬥。
“走吧。”我下意識轉頭想叫研磨一聲,結果還沒開口,就看見他眼圈泛紅,眼底浮着一層淺淺的水光。
我頓了一下,什麼都沒說,隻輕輕拉了他一把。
接下來的事也一反常态。研磨完全不用我催,洗澡洗得比誰都快,晚餐還破天荒地多吃了半碗飯。
最誇張的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泡在遊戲機前不動——而是放下手機,轉頭看我。
“走吧。”他說。
我還以為他要回房睡覺,結果他接着說:“去讨論一下對烏野的戰術。”
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跟着他一塊兒進了影視聽。
室内燈光昏暗。我們并肩坐在沙發上,前方的屏幕正一遍遍回放着烏野與稻荷崎的比賽片段。
研磨握着遙控器,指尖不斷地按着暫停、快轉、倒退——眼神一刻沒離開過畫面。
他提的戰術簡單、直接,甚至可以說是殘忍:
鎖定翔陽的接發球弱點,一球一球地打破他的節奏,幹擾他的站位,讓他猶豫、遲疑,然後一步步拆掉他的助跑軌迹。
等到他連起跳都變得困難——那個所謂的“怪人快攻”,也就不攻自破了。
“翔陽喜歡飛。”
研磨低聲說,目光鋒利得像把刀,“那我就讓他飛不起來。”
他說這話時臉上沒表情,聲音也輕,聽起來像是在陳述天氣——但那股讓人脊背發涼的笃定感,誰都不會錯認。
我盯着他那雙在屏幕光映下愈發銳利的眼睛,心口浮上一股複雜得難以言說的情緒。
“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