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員們精準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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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我特意把叫醒研磨的任務甩給山本,讓他去寝室裡把那團睡成爛泥的布丁貓挖起來,而我自己則悠閑地倚在樓梯口,準備迎接他剛睡醒的蠢樣子。
“早啊,困死貓。”我雙臂環胸,懶洋洋地打量着他亂翹的頭發和睡眼惺忪的表情,嘴角揚起點熟悉的壞笑。
剛說完,他口袋裡的手機“叮”地響了一聲。
我餘光一撇,八成是那隻小橘頭發來的。
“小不點發的?”我随口問,語氣掩不住八卦。
“啊。”研磨一邊打哈欠,一邊随手把手機掏出來瞥了眼,眉梢動了動,臉上露出個說不上來是好笑還是無奈的表情:“這家夥還真能若無其事地發信息給即将對戰的對手,腦回路真不一般。”
“你要小心了,他肯定會拼命打爆你。”我故意幸災樂禍地提醒。
“想赢比賽是理所當然的吧。”他回答得很平淡,完全不接我的調侃。
“我說的不是比賽,是你啊。”我眯起眼,加重語氣,又慢悠悠重複一遍。
“啊?”他懵了一下,微微歪頭,看起來還卡在開機緩沖階段,“聽不懂你在講什麼。”
“嘿嘿……”我開始笑。
“……小黑你别一大早就笑得那麼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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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終于開打。
這場地離音駒本校不遠,所以今天的應援陣仗格外熱烈,觀衆席擠滿了人,就連平時很少露臉的管樂社也來了,悠揚的長笛聲在賽館回蕩,居然帶着點說不出的悲壯氣氛。
“好啦,集合!”我精神抖擻地把大家召過來圍成一圈,準備賽前慣例的口号喊話。
但不知怎麼的,明明這事我們幾乎天天做,今天站在圈中央的我,心底卻冒出一絲說不出的不安感,像是直覺在提醒我——這也許會是最後一次。
……呸呸呸,我是腦子壞掉了嗎?這什麼烏鴉嘴!
我甩了甩頭,把那點莫名其妙的情緒甩出去。
“我們是血液,要毫無阻礙地流動,輸送氧氣,為了讓腦正常運作!”我大喊,聲音在空氣裡劈開一道震感。
“哦——!!!”隊友們整齊回應,聲浪在賽館裡回蕩,踩得地闆都輕輕震動。
時隔數月再對上烏野,他們的成長程度還真讓我有點刮目相看。
雖然早就反複看過他們打稻荷崎的錄像,戰術、節奏、配合都摸得七七八八,但錄像終歸是錄像,真踏上賽場,親自感受到他們那股子不屈的韌性——那還是另一回事。
連我戲稱為“子弟兵”的那位金發少年,月島——也換了個人似的。以前那副“随便打打”的模樣不見了,現在居然攔得一闆一眼,還不時露出主動封網的姿态。
他那雙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睛,開始學會盯着時機開火了。他的攔網甚至好幾次在網前讓研磨露出了那種“剛吞下沒熟透的梅幹”的表情——
嘴角抽了一下,眉頭輕輕皺着,臉上寫着“很不爽但又無話可說”。
有點好笑。真的。
輪到我前排的時候,我忍不住走上網前,朝着那副冷靜得像沒睡醒的臉喊了句:“最近覺得排球怎麼樣啊,憂郁高中生?”
“雖然隻是偶爾,”月島輕輕推了推眼鏡,語氣還是老樣子,疏離中帶點難得的認真,“但……确實挺有意思的。”
這回答讓我樂了。我回過頭,看了眼後排的研磨,沖他揚了揚下巴:“聽到沒,學着點,也給我偶爾認真享受一下比賽好不好?”
研磨隻是擡了下眼皮,看我一眼,眼神懵懵的,像在思考“剛才那句話是需要回答的嗎”。
……好吧,不強求。
回到場上。
雖然烏野已經強到讓人不能小看,但我們音駒也不是吃素的。
我們的節奏是磨出來的。就算對手再難啃,也照樣能在來回之間,一點點把他們拆開看清,直到打出屬于我們的突破口。
第一局末段,烏野的王牌東峰旭打出一記沉重有力的扣殺,像重錘般猛地砸向我們的防線,打得我們原本逐漸穩住的節奏頃刻崩潰。
一二傳都亂了,而因為站位的緣故,這最後一球隻能交由站在後排的研磨接下。
然而,全場十一人——包括對面的烏野隊員在内,都目睹了研磨那雙琥珀般清冷的眼睛,在那一刻驟然鋒利。
他随手墊出的回擊看似随意,實則角度刁鑽,精準地避開了烏野所有防守球員,直接在場地邊角砸出一分。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下手墊球,竟在這個等級的對戰中撕出一道缺口,這種操作,恐怕也隻有研磨能做到。
我幾乎聽見對面有人吸了口氣。
哨音響起,第一局結束。雙方交換場地。
我快步追上研磨,正想開口誇他那一下傳得漂亮,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他輕輕地笑了。
“噗。”
我偏頭看他一眼,“嗯?”
“剛剛那球落地後,”他擡起頭,嘴角一勾,聲音淡淡的,像在說什麼小道消息,“烏野那邊——全員都變成翔陽了。”
我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
他說的是,剛才烏野整排臉上同時浮現出來的懊惱、糾結、懊悔、“為什麼沒接到”的表情——和那隻小不點被攔下時一模一樣。
看着他臉上那抹難得一見的笑容,我把原本湧到嘴邊的稱贊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語氣略帶苦澀地說道:“希望小不點可以永遠都這麼有精神。”
這句話,我是發自内心的。要讓研磨露出笑容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更何況是在如此激烈的排球比賽上。
“啊?”研磨歪了歪頭,眉毛輕輕皺起,眼神裡寫滿了困惑,然後緩緩地回了句:“小黑你這句話要說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