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下網約車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淮期給家裡阿姨發了信息，叫她晚上随便做兩個菜就行，不用等着他回來再洗碗。

阿姨是新請的，淮期到底是一個人來苑城，他爸不放心，早早就訂好了房子，安排了這些事。

拉開車門坐上去，淮期說：“禦水新灣，謝謝師傅。”

“禦水新灣？小夥子在一中讀書怎麼住這麼遠嘞？”

司機是個健談的，也不管淮期回沒回答，自顧自說着，後視鏡裡看見淮期，心裡也是暗道，看上去就養尊處優的，想來家境也好，真真叫人羨慕呀。

淮期不知道司機心裡所想，點開手機在程湘的聊天界面上猶豫好久，緩緩打出一行字“小程叔叔，你把程遇的微信推給我吧”，看了半晌，又全删掉，摁滅了手機。

其實今天被程遇甩開的時候他隻是有些震驚，倒不至于生氣。

手裡磨蹭着程遇書包的拉鍊扣，一時間不知道該想些什麼，掏出耳機來塞上。

晚上不堵車，城區裡的小區，再遠也不過二十分鐘就到了。

司機伸手指一指，說：“這裡就是禦水新灣的大門了，安保區進不去的，隻能給你送到這裡啦。”淮道了聲謝，推開車門走下去。

禦水新灣在市西區，離着商業中心不遠，地理位置頂好，隻是離學校遠些。

淮期過了馬路，低着頭給程湘發信息說，“小程叔叔，我已經到了禦水新灣安保室了。”

程湘那邊回的快，“辛苦小期了，我已經和安保科的人說好了，還要麻煩你等一下。”又發了個語音補充道，“今天家裡阿姨不在，真是太麻煩你了。”那邊不知道在幹什麼，有點嘈雜。

淮期也回了個語音，笑着說，“沒事，我還要感謝你今天送我來學校呢。”

他頓了頓，點開語音沉默了兩秒，又開口，“小程叔叔，你要不直接把……”

“淮期。”

一個清亮的聲音打斷他，淮期手一抖就直接發了出去，他也顧不上撤回，一擡頭就看見程遇站在伸縮門的裡面，身上已經不是今天早上的那件黑色長袖了。

淮期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看你也沒帶什麼東西，就把書包給你拿回來了。”

程遇垂下眼睛，淡淡回應道，“好。”

又是半晌無言。

“今天……怎麼突然請假了？”淮期的臉隐在夜色裡，看不出什麼表情，聲音有點啞啞的。

“……沒什麼。”程遇沒擡頭看他，腳尖踢着路面上小小的碎石。

“那個……小程叔叔說會有人來拿的，你……怎麼自己下來了？”淮期捏着手指的關節，問完又覺得有些突兀，啧了一聲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好些了嗎？”

偶然聽見這一句，程遇也愣了愣，回答說，“家裡阿姨今天不來的，我還好。”

淮期含糊嗯了聲，他本來還想問，今天中午為什麼那麼慌張，但是一想到被甩開的窘迫，又住了嘴。

“我回去了。”

程遇心裡有點說不清的煩躁，天氣太熱了，本來是不适合他出門的，但是他不想錯過開學。

高二六班對于他來說，好像比他想的要重要，以至于程湘說弄到了新藥他就立刻用了，有種他自己都感覺不到的迫不及待。

今天早上碰見淮期的時候，是因為許久沒見陽光，情況不如他想的好，程湘回去拿藥，他躲在陰涼處，忍不住又注射了一支。

程湘是不想讓他現在來學校的，他這幾天都不在苑城，出事了根本沒辦法照看。

程遇卻正是看中了這點，他内心裡就不想讓程湘管着他，畢竟……他們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誰知到底是第一次用，他體質又特殊，藥效不穩定，中午聽着耳邊熱鬧的喧嚣，他的牙還是長出來了。

這才莽莽撞撞地沖進洗手間，平複半天血液裡的躁動也沒消退，程遇有點兒着急了，他沒想到回來會碰見淮期，他的牙已經露了角，他不敢說話。

話音一落他就轉身往裡面走，腳步有點慌亂，夏季燥熱的空氣裡混了點腥甜的味道。

他聞見了淮期的血。

“程遇！”

身後的少年叫住了他，程遇沒轉身，就這麼停在那，他聽見淮期說，“要不要一起去我家吃飯？”

那一瞬間程遇捏緊了手裡的包，見他沒回答，淮期上前兩步，程遇幾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