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跟司機說出“禦水新灣”幾個字的時候淮期心裡那點從挂電話開始就莫名其妙的煩躁又陡然增了幾分。
他又扒拉出程湘的聊天記錄,想起來上回他是要問程遇的微信來着,被他一打斷就忘記了。聯系不到人的感覺一點兒都不爽,就好像對方想理你就理你,不想理你就不理你。
淮期沉着臉直擊主題,手指飛快地打字:小程叔叔,你把程遇的微信推給我吧。
他是聽程遇說了程湘出差的事情,但他沒放心上,問到的時候還是因為想找程遇講話不知道聊什麼主題。可是這都快有一個星期了,也沒見人回來。
程遇生病在家都是自己一個人嗎?淮期突然頓了頓,手指停留在屏幕界面上,無意識地點兩下。
不,才不是一個人。淮期又憤憤地想,不是有他那個好表弟麼……
要說為什麼要來禦水新灣……淮期想了想,大概是因為上回課間。
因為下節是體育課,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隻有淮期去了趟洗手間再回來拿籃球,就沒跟向一航一起。他在隻剩幾個人的教室裡看見了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程遇。
同桌兩個星期,淮期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可以分辨出來程遇到底是睡沒睡着了,比如那時就沒睡着。
淮期心裡癢癢的,走過去輕輕頂了下桌子,小少爺果然一臉不耐地擡起頭瞪着他。
“不去練練球?”淮期手上轉着籃球問他,“也就體育課可以玩玩了。”
一開始他挺避諱聊這些的,因為開學初見那天程遇的一句“身體原因”,他當時就感覺小少爺臉上的情緒淡淡的,心道怕不是提了什麼戳别人心窩子的話。後來知道程遇要參加籃球賽,驚訝了一會兒,看了論壇才知道小少爺并不是那種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人,起碼生病以前不是。
“不去。”程遇說着又趴下去,他習慣朝着裡面趴,右手就搭在後脖頸上,五指修長,看不出打籃球的樣子。
淮期沒勉強,聳了聳肩,笑道:“那也該好好學習啊,我看你都睡一上午了。”
程遇頭都沒擡,語氣不善:“管好你自己。”
“我們打個賭吧,”淮期湊過去目光落在他的頭頂,有小小的發旋,“賭誰考的好。”
程遇沒應,但淮期知道怎麼讓他應,“你不會是怕了吧?我們倆基礎相當嘛,又不比誰考年級第一,就我們倆比比……”
“誰怕了?”程遇終于擡起頭,微挑着眉,“你能不能别這麼自作多情?”
淮期笑着說:“那你是應咯?我就拭目以待啦。”說着一撩發梢出了教室,嘴角還挂着淺淺的酒窩。
再好,成小醜了。看着禦水新灣越來越近的大門,淮期面無表情地評價自己,當時撩頭發是幹什麼來着?哦,裝帥。
“小夥子,到了。”司機把車在路邊穩穩地停了,拉下手刹。“要我等你一會嗎?這一片可不好打車。”
“不用,謝謝您。”淮期禮貌地拒絕了,想着一會兒要是真攔不到車就打電話叫人來接——他爸細緻地讓他感動了好多天,連司機都給他請了一個,是公司裡的老人了,淮期也認識。
等司機打着轉向燈走遠了,淮期才朝小區高大的門檻走去。這時手機突然響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是小程叔叔,發來了個好友名片,還有一句話:小遇又請假了吧,是來給他送東西嗎?他可能不方便出來,但是會有人在禦水新灣門口等你。
有人等他?淮期剛讀完,視野中就出現了雙閃眼的騷粉色球鞋。
“喂,是你啊?”
對方斜靠在安保室門前的回廊上,身子遮在拱門的陰影下,目測比淮期矮了半個頭,氣勢卻散漫又嚣張的,尾音上挑,語氣不善。
“叫什麼來着?淮……淮啥是吧?來幹嘛?”少年抱着手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雙眼睛裡全是促狹。
“也沒見你給我的好哥哥帶的東西啊。”少年說着突然湊近了些,鼻尖幾乎要抵上淮期的肩,“藏這兒了?沒有啊。”
淮期皺了皺眉,剛想退開半步,少年卻更快地退回了陰影中。淮期壓了壓那股不适感問道,“你是程遇的表弟?”
程度撥了撥栗色的劉海,漫不經心道:“大概吧。”
“我不是來給他送東西的,”淮期說,“我……來看看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