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期很難熬,全身都湧動着燥熱不堪的血,變成血紅色的瞳孔見不了光,房子裡整日都拉着厚厚的窗簾,昏暗封閉。
這次程遇的生長期來得沒那麼猛烈,但時間更久,細細麻麻的痛感要持續很長時間,尖牙冒出來了一截,鑽心地癢。
程遇在床上打滾的時候不止一次想到了淮期。
想到同坐一輛車的時候隐隐約約聞見的氣味,他打了籃球回來帶進來的風,彎腰撿筆時驟然放大的腥甜……程遇舔了舔獠牙,半個小時前還尖利的牙齒堪堪收回去,隻冒出一點點角,舌頭滑過還細細麻麻地疼。
淮期似乎和别人不一樣,以前十幾年他不是沒跟人做過同桌,但卻沒有像這樣聞着一點味道就控制不住獠牙的時候。
可能正值生長期,程遇有意想拉開點距離。但每次剛打定主意,淮期就鬧哄哄地湊上來逗他,像個第一次養貓的小孩兒。
鐵了心要把貓咪逗得炸毛了,再來哄一哄。
房間裡窗簾還沒拉開,程遇擱下杯子,“把窗簾拉開吧,天氣好嗎?”
“太陽大。”程度單手插着兜,一邊開窗簾一邊回,“今天别去學校了,程湘給你請了三天假。”
“三天?”程遇皺了皺眉,“不用這麼久,收心考我都沒去,兩天夠了。”
“随你。”
“嘩”地一聲,陽光傾瀉進窗台,照亮了房間,連書桌都蒙上一層金邊。
“那藥還是不成熟,注意點用量,”程度後退了兩步,腳尖停在太陽的邊緣處,轉頭忍不住還是囑咐了一句,“生長期來得突然,我看跟你自己也有關系。”
程遇嗯了聲。
……
司機大叔很快就到了西城,淮期拉開車門一股涼氣頓時包裹了他,把剛剛出的一層薄汗也帶走了,連帶着蒸發掉一些氣沖沖的情緒。
“怎麼中午跑到這邊來啦?”浩叔家裡也有一兒一女,年齡和淮期相仿。
“……我同學病了,我給他送東西。”淮期靠在座位上,面不改色地忽悠人。
“哎呀,那也真是……這收心考呢,太可惜了。”
“有什麼可惜的?”
“你們學霸嘛,就算不說也是想要考好的呀。”浩叔一本正經地解釋,打着轉向燈把車開進車流中,“我家那孩子……”
浩叔一談到自家孩子就有點兒停不下來了,也不管淮期聽沒聽,慢慢悠悠地說着。
事實上淮期根本沒聽,靠在座位上發了半天呆。等車開過西城融入擁擠的車流中的時候他才猛地回神,想起來今天還在考試,他還在最後一個考場。
拿起手機看了眼,程遇依舊沒有新的消息。也對,就他好表弟那個樣,能說了才怪。
向一航幾分鐘前發了幾條信息,問他去幹嘛了。
哥,你不會去找程遇了吧?
“………”淮期看了消息面無表情地扣上了手機。太會說話了,這誰兄弟?趕緊領走。
沒。淮期捏了捏漲紅耳尖,回道。
“哦哦,我怕你太着急。”向一航很快回了個語音過來。
其實向一航也有點迷惑,雖然不知道他哥怎麼就着急起來了,但看上去的确挺着急。
“你懂什麼?這才是第一的較量,”徐朗湊過來看見他聊天記錄,老神在在地解釋:“淮哥這不是知己知彼麼?親自打探敵情!”
說罷徐朗眯着眼一笑,用肩膀撞了撞向一航的,“欸,說實在的,淮哥這回能考第一嗎?”
“其實我覺得行。”向一航從阮沫那兒得知淮期急急忙忙地請了假,剛買的飯還沒吃呢就跑上食堂三樓給他哥收拾東西。
要說這個學校誰對淮期最好,那必須得是他啊!淮期要還考不了第一可就辜負了他一片慈父心!
向一航摸了摸鼻子,他這一點兒可都沒為自己考慮,全是為淮期考慮!不然怎彌補開學第一天的丢人現場。在校草評比上他哥輸了一次,不能再輸第二次。
“老狗說程遇考試兩天都不回來了。”向一航又說。
淮期頓了頓,沒再回信息。
浩叔的車剛好停在了校門口,淮期打開車門,頂着正中午的大太陽跑進學校。
考試時間嚴格按照高考要求,上午隻考語文一科,十一點半就放了學,吃完飯回教室也才不過十二點十幾分,教室裡已經差不多坐滿了。
推開教室門,淮期把校服外套扔給趕上來的向一航,又抽了張紙擦了擦臉上的汗才給向一航講話的機會。
“不是,哥,你到底去幹啥啊?”向一航才不可能信徐朗那套“知己知彼”策略,他哥就不是這樣的人,在他哥這兒,自信至上。
“沒啥,就去看了下程遇。”淮期接過前面徐朗遞過來的一瓶冰水,貼在臉上,掩飾性地故意用一種漠不關心的語氣說。
“怎麼樣?他病的厲害嗎?”
“不知道。”淮期把水拿下來,擰開喝了一口,語氣冷硬,“沒見到人。”
“啥?”向一航疑惑,“沒見到?那哥你……”
不白跑一趟。
看着淮期黑沉的臉,向一航哽了哽,把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那個程度,”淮期又說,聲音都有點咬牙切齒的,“二中籃球隊隊長?”